除非必需,我不願意跟人交流。不苟言笑,形象高冷。即使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能对身旁的人見若不見,对他们說的話闻若未闻。就算我能帮助到他们,也不会主动开口,即使被问到,也尽量简单点到为止。我觉得这样可以避免消耗自己的能量,养精蓄锐。如果一个人能量饱满自动溢出,他当然会博爱助人。但能量缺乏的人,还是要先保全自己。爱人之心人皆有之,自私只是势弱者的权宜之计。
在这个状态里几十年。逐渐发现,事情不是这样。
任正非讲过一个道理。热力学有一个封闭定律,不开放就死亡。封闭系统内部的热量一定是从高温到低温,不能重新产生温差,也没风。封闭系统内,水一定从高处流到低处,水到低处不能再回流,零降雨量,那这个世界变成超级沙漠。若没任何外在力量进入这个封闭系统,最后是死亡,这就是热力学提到的“熵死”。这个定律也被人应用于社会,商业。
感覺这个道理也符合人与环境的相处,人应当和环境保持交流,这有利于自己的新陈代谢。但这个道理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的改变。只是脑袋里的一个逻辑罢了。我们听过很多道理,但也过不好人生。道理只在脑袋里,没到心里,没到身体里。
心理咨询师武志红说过一个看法。一个人孤独时,它的能量是黑色的。当它跟别人连接时,能量是亮色的。两个孤独的人连接,它们原本的黑色能量会都变成亮色。
这只是一个无法验证的经验陈述,但对我影响挺大。我似乎感觉到了孤独时身体里的暗能量,打开自己与人沟通时的亮能量。心里有触动。
相信每个人都经历过打开自己、敞开心扉的时刻,我们体会过那种感觉。母子、情侣、师徒這些親密的关系有很大的意義,意義之一在于,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打开心扉,他就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他就有意无意中准备好了对世界打开心扉。这个时点,或早或迟,总会到来。
封闭不会保持住自己的能量不外泄,而是会消耗自己的能量。这是我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在内心深处体会到的。我一直以为封闭自己是保护自己,却是在伤害自己。
人生于自然,养于社会,天然是跟周围密不可分的,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那又怎么可能封闭得住呢?封闭只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我与环境本来是无时不刻的连接的,我却要主观的封闭,封闭这个动作本身就在消耗我的能量。开放出来,跟周围人事物的磁场主动融合,共振,我的能量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来源。我才能存在。
一滴水在什么情况下才不会干涸?
一滴水只有融入大海才不会干涸。一棵树只有深深扎根于大地才不会枯死。一位觉悟者在三千年前说,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什么是修行,有些觉悟者说,修行就是停止孤独的流浪,回到你原本属于的母体。
人为什么把自己封闭起来?
比如傲慢,自私,恐惧或者焦虑,狭隘。都是拒绝某种交流,拒绝某种形式的能量流动。主观上是想利益自己,但人为断掉了跟环境母体本来存在的能量互动,扭曲了交流的本性。
谦卑,慈悲,则是开放的,反封闭的。上善若水,水是最不封闭的形态。没有形状,硬度,颜色。完全的适应环境,彻底的柔和,完全的开放。水是最谦卑,慈悲的。
爱,就会有能量。要远远好过,有了能量,再去爱。
封闭与否,是心的状态,跟外在形式关系不大。有时候交流的通道越丰富,人反而封闭。比如互联网可能让人更加封闭。
美国的精英阶层本来以为希拉里会大胜,但川普赢了。在纽约看大选的潘石屹和那个欧洲90多岁的老思想家鲍曼是这么说的。现实世界里人的接触范围有限,但你没法把人拉黑。大街上,饭馆里,不得不与人共处。在网上人的接触范围无限大,理应更开放。但你可以把人拉黑,踢出群。你也可以很轻松的找到相似的人,相互印证相互取暖。于是网上的圈子多只剩下了自己的同类。作茧自缚,看不到不一样的世界。
只有那些不能克服自己的傲慢、自卑和偏激的人会更封闭。只是这个人群可能不在少数。一個在微信和微博里吆五喝六的人也可能是封闭的。在僻靜小鎮里一个人晒太阳的人也可能是开放的。两个争辩的面红耳赤的人,也许根本听不进去对方的话。不断刷朋友圈的人,可能只是焦虑。
独处和孤独是两回事。比如一个人在独处时凝视一朵花,让觉察停留在那里。它是如此的寂静,如此深刻地根植于土壤之上。这时你自己也将变得静寂,你与那花在极深处产生连结。当你处于静心之中,并透过静心去感知一切事物时,你将感觉与它们合而为一。这种与万物一体的感觉,有人说就是爱。爱人的心,不会封闭。
在肖申克监狱里,安迪从禁闭室里呆了一个月出来,狱友说,禁闭是最难受不过的了。安迪说,禁闭是最好过的了。他说他一直在听美妙的音乐。狱友真不理解,问,你有带留声机进禁闭室吗?安迪说,音乐一直在心里,我一直沉浸在美妙里。安迪就是能在独处中与世界连接的那种人。
对于你我这样的平凡人,与世界连接则要简单得多。老师说,随顺自然即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来则应,人去则静。爱人,但不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