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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热搜！男子深山生活35年，他眼中的杭州你绝对没见过

人民日报 · 公众号 · 社会 · 2024-11-09 10:56

正文

　　峰峦叠翠云雾里，呦呦鹿鸣山涧中。

　　每年10月至11月，位于杭州市临安区的浙江清凉峰保护区内都有一场激烈的角斗争霸赛：野生梅花鹿为了繁衍后代，以尖利强硬的鹿角为武器，为争取交配权而搏斗。

　　这充满野性的画面，一般人很少见到。可浙江清凉峰千顷塘保护站的巡护员章叔岩不仅经常观察，还拍摄了许多视频。这“味道纯真”的原声鹿鸣，让我们真正体会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里的“呦呦之声”。

报纸上的一条消息

让我与大山结缘35年

　　我叫章叔岩，今年58岁，我在微博上的ID叫“华南梅花鹿”，网友们喜欢喊我“鹿爸爸”。

　　我的真实身份是浙江清凉峰国家自然保护区千顷塘保护站巡护员，已经和这座大山结缘整整35年了。

　　少年时，我喜欢看书、读报。某天报纸上有个几百字的消息，内容是“临安道场坪有野生梅花鹿出没”。道场坪就在清凉峰境内，这个新闻我就记在脑海里，没想到后面会和它发生这么多故事。

　　22岁时，刚好临安昌化的林场招工，我就来了。

章叔岩摄影作品：清凉峰

我也很紧张啊，大气都不敢出

清凉峰真的有梅花鹿

　　自从上了山，我再没想过要下去。我特别喜欢待在山野间的感觉。你见过凌晨4点的大山吗？漆黑、寂静，流水、虫鸣声这时特别清晰。起风的日子，有树叶“沙沙沙”的婆娑声。开太阳了，林子里满地都是斑驳的色彩。

　　天地之广，自然之大，人之渺小。从那一刻起，我对大自然有了敬畏。我也在山上成婚，有了自己的小家。

　　有一年的秋天，我照例在山上巡逻。听到几声“哗哗哗”，有什么动物从树丛里跳出来。过了四、五秒，听见清脆的叫声——“啾啾”，几头梅花鹿从林间跃出。我看到它们，它们也发现了我，而且比我还紧张，撒开四腿，不停歇地跑出几十米开外，白色的屁股对着我，再扭头看看我。

　　其实我也很紧张啊，大气都不敢出，一数，有5头梅花鹿！那瞬间，我突然想到报纸上那则新闻，原来是真的！清凉峰真的有梅花鹿！

　　有了这次相遇，每次巡山我就多了一份期待。碰到鹿的次数多了，我找了关于梅花鹿的书来看，也慢慢摸索出一些规律。

第一次扛着摄像机上山

我就顺利地拍到了梅花鹿

　　1998年，清凉峰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上面派了一个专家组。当时有外地的专家提问：“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梅花鹿？”为了证明确实有，派了好几拨人去拍，但都无功而返。

　　我心里难过，明明是我用眼睛看到的，因为没有影像证据，被人质疑了。

　　我青少年时期学过拍照，知道怎么在暗房里洗胶卷。想到这儿，我就决定自己上山拍。

　　我跑到杭州的大商场买了一台胶片照相机，恰好大冬天，山上零下十几度，梅花鹿很怕人，稍微风吹草动，立马跳得不见踪影。我只好在雪地里趴着，一动不敢动。几乎跑遍了每个山峰，终于在一个雪天的早晨，和一头梅花鹿不期而遇。我心里激动啊，但手太冷了，相机对焦又是手动的，结果拍虚了。

　　照片洗出来，我很不满意，心想要有台摄像机就好了。但买摄像机要花很多钱，老婆不答应。她看我几晚上翻来覆去的，又心软了。我掏空了当时家里的3万多元存款，买了一台摄像机，配录像带、买胶卷，都要花钱。但买摄像机回来的那天，我一直在傻乐。

　　第一次扛着摄像机上山，我就顺利地拍到了梅花鹿，因为我对大山和鹿都太熟悉了。我把拍到的影像资料交给专家组，为“清凉峰有野生的华南梅花鹿”提供了有力佐证。

鹿茸在一次争斗中意外折断。

　　申报成功后，清凉峰上建起千顷塘保护站。我又回到山上工作。巡查观测梅花鹿成了我的头等大事。

　　一天浓雾，距离15米远的菝葜丛中，我发现一头高大的雄鹿，它的头正好朝向我，我拿起相机按快门。每按一次，它的耳朵便抖动一下。过了会儿，它转过身，背对我。我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它马上逃走了。

　　还有一次，在松林边缘我发现两头小母鹿，也有几十米远，我一按快门，它们的耳朵也会抖一下。十来分钟里，体型稍大的母鹿始终神情专注、两耳直立。我换录像带有响声，它马上发出鸣叫，带着另一头鹿调头跑掉了。

　　又有一次，一只雄鹿在30米远的灌木丛中卧下身，我想拍一张清晰的照片，可它就是不站起来。我换个角度，离它只有几米远了，连鹿角上的珍珠盘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它的头和身子被草挡住。我还想再靠拢，它突然蹿起来，像离弦的箭消失了。

　　成年的雄性梅花鹿，到冬天呈深棕色，远看像黑色，村民误以为山上有两种鹿。其实从我拍的录像看，冬天它们依然有白斑，只是不够明显。到开春，冬毛完全脱落．毛色转为红棕，梅花状的白斑又非常明显了。

这头漂亮的小母鹿

我们给它取名叫“倩倩”

　　2002年5月，村里一个妇女偷偷进入保护区采覆盆子，遇到一头刚出生的野生小梅花鹿。她见四周没有母鹿，便抱回来自己养。但野生梅花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临安林业局森林警察大队接警后，把小鹿救了出来。

　　可问题来了，小鹿被人类抱过后，沾染了人的气息，就算送回大自然，母鹿也不会认它。警察犯了难，就把小鹿送到我们保护站。送来时，小鹿虚弱得只剩一口气，连站都没力气了。

　　林业局有专家抢救过12只野生鹿仔，积累了不少经验。在专家的指导下，我们用鲜牛奶、葡萄糖、鸡蛋调制出喂养小鹿的配方奶，派专人每两小时喂一次。同事又买回一头刚产了羊羔的母羊，挤羊奶给小鹿吃。

　　熬过了几天，小鹿身上长虱子了。涂药水会给它的嫩皮造成伤害，而且它会用舌头舔，最后我们只得用手把虱子一只只抓掉。闯过一关又一关，小鹿总算活了下来。母羊和小鹿也慢慢亲热起来，愿意直接给它喂奶。这头漂亮的小母鹿，我们给它取名叫“倩倩”。

　　“倩倩”是全国首例人工喂养成功的野生幼梅花鹿，当时很多媒体来报道。一眨眼，“倩倩”出落得亭亭玉立，在它住的“大院”外，时不时有野生雄鹿徘徊。但雄鹿很胆小，即便“美人”在眼前，也不敢走进“大院”。我们尝试把倩倩拴在院外，雄鹿们一看越加害怕。

　　看来自然配种走不通了。我们买了头东北雄鹿，很快它和倩倩生下一头小雄鹿，变成一家三口。

　　有了饲养“倩倩”的经验，2006年，我们申报了“华南梅花鹿半生态圈养及种群扩繁研究”项目，得到批准。最初是三头小鹿，后来一共繁殖了50多头梅花鹿。它们不怕我，我可以走近投食。也有意外发生，有次一头雄鹿发情，朝我奔来，撞得我几天下不了床。

　　我在微博上直播过一头小鹿的出生，引起很多网友关注，“鹿爸爸”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我的手臂离毒蛇只有一拳之遥

但那条蛇就在我眼皮底下缓缓地游走了

　　保护区有120台红外相机，我们每个月去拷贝一次照片。拍到了不少珍贵动物，有鬣羚、华南梅花鹿、黄麂，这些是兽类；白颈长尾雉、白鹇、环颈雉，这些是鸟类。

　　还有世界珍稀物种——安吉小鲵。这是中国特有的两栖动物，1992年在浙江安吉首次发现并被命名，2004年列入全球极度濒危物种。后来一位教授在临安清凉峰也发现了，但没拍到实物。

　　安吉小鲵只在海拔相对高、寒冷潮湿的环境中生存。为了拍到它的踪迹，我整整用了五年。每次开车140多公里，再步行上下陡坡5小时，膝盖承受了巨大压力，穿雨鞋会加重负荷，打赤脚又受不了山上的低温。这样的山路，我一共爬过8回。最后一次，才拍到安吉小鲵。

　　2006年，我有了数码相机，拍摄成本也没那么高了。我开始在山上有意识地拍各种动物、植物，还有清凉峰美丽的风光，希望通过照片，唤醒更多的人保护自然的意识。

　　我也多了一个“自然摄影师”的身份。我现在已不是简单地按快门。比如拍一条毛毛虫，我要找到它与树叶、阳光之间的最佳关系和角度，然后屏住呼吸，按下快门那一瞬间，是我最愉悦的。因为我知道，我捕捉到了美，它被呈现出来。

　　不少机构会请我给孩子们上课，我说，只要你们爱自然，潜心向自然学习，就会感悟到课本上和繁杂的人世间永远学不到的东西，你想知道很多人生的答案，自然都会告诉你。

　　大自然就那么奇妙，你敬畏它、善待它，它也善待你，把美展示给你看。我在山上这么多年，从没被毒蛇、猛虫咬伤过。一次，我的手臂离一条毒蛇就一拳之遥，发现时已来不及，但那条毒蛇就在我眼皮底下缓缓地游走了，这场死里逃生，又惊险，又很美妙。

　　摄影上，我得了不少奖；工作上，我也获得了不少荣誉。这都是大自然对我的馈赠。

　　我还有个心愿，退休前为清凉峰自然保护区，拍一部纪录片，最大程度地记下这里的珍稀物种，展现这个奇妙的生命世界，也唤醒人们对自然沉睡的爱。

敬畏自然，自然便以温柔相报

为“鹿爸爸”点赞

来源：杭州发布（ID：hzfbwx）综合杭州日报西湖副刊，原文有删节，口述、图片：章叔岩，整理：王晓红

本期编辑：石磊、林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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