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回归正题,说说霞飞路一带的俄罗斯餐厅吧。俄菜馆的厨师大多是山东人,这些山东人,真正说起来是胶东人,早年闯关东而远赴海参崴、伯力、哈尔滨俄租界等俄侨集聚地,在那里学会了做俄式西菜,然后再跟着白俄难民来到上海。在上海,他们被业界称之为“山东帮”。山东厨师根据上海人的口味特点对传统俄罗斯菜进行一些改良,比如红菜汤,减少红菜头的用量,而增加番茄酱,使之适应中国南方人的口味,也使罗宋大菜名声大振,有了与欧美菜抗衡的能力。至今,罗宋汤和罗宋面包还是上海人的最爱。
罗宋汤
霞飞路上的罗宋大菜,不仅能满足中上层白俄贵族的思乡怀人之情,也能满足一般俄侨的疗饥之需,上海的老克勒和大学生也经常跑到霞飞路享用价廉物美的罗宋大餐。在这一带的俄菜馆有客金俄菜馆、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文艺复兴、拜司饭店、DD′S、伏尔加、卡夫卡、克勒夫脱、东华俄菜馆、康司坦丁劳勃里、飞亚克、华盛顿西菜咖啡馆、亚洲西菜社、锡而克海俄菜馆、奥蒙餐厅、库兹明花园餐厅、沪江俄菜馆等四十余家。而开设最早、档次最高、规模最大的要数坐落在思南路上的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不光有现磨现煮的咖啡,更有近乎宫廷规格的俄式大菜飨客,一吃就是老半天。餐厅里挂着俄罗斯画家的原版油画,唱机里播放着柴可夫斯基、里姆斯基等俄罗斯著名音乐家的作品。阳台上还有一个露天大花园,可放一百张小桌子,同时接待四五百人。新中国成立后,这个餐厅改建为邮政局。
霞飞路上的特卡琴科兄弟咖啡厅(上)
俄国第一面包房(下)
霞飞路上的俄式食品店也不都由俄侨经营。有一家名叫费雅客的俄菜馆,就是由奥地利犹太人汉斯·雅布隆纳开设的,以供应前奥匈帝国的菜肴著称。宋美龄最喜欢费雅客的赤甘蓝烧鸭子和奶咖,宋庆龄、宋子文、梅兰芳等人经常去这家餐馆吃饭,美国麦克阿瑟将军也曾光临此店。看来费雅客的风味应该不俗,老欧洲的情调也可能是个卖点啊。
于是,在上世纪30年代,上海西餐馆的重心就转移到法租界霞飞路一带。除了前述的几家俄罗斯餐厅,还有茜顿、老大昌、宝大、华盛顿、复兴、蓝村、檀香山等欧美风味的餐厅被兼容。如果从上海的租界地盘来看,在老克勒记忆中难以磨灭的还有沙利文、爱凯地、德大、马尔赛、起士林、凯司令等。华懋饭店、汇中饭店、礼查饭店、国际饭店里也设有西餐部,那是比较高档的了,主要以外国的住店客人为对象。对了,俄侨中造诣很高的音乐家们还组成小乐队,经常在礼查饭店等高级场所为客人演奏世界名曲呢!
1910年改建后的礼查饭店
为满足一般俄侨的生活之需,他们还在南昌路开了一家维也纳灌肠厂,在嘉善路开了一家季塔尼亚酒厂,以酿造啤酒为主,还有一家专门酿造伏特加的马尔采夫酒精厂。俄罗斯人的生活怎么能离得开大列巴、肉肠与啤酒、伏特加呢?
陶尔斐斯路(今南昌路)上的维也纳灌肠厂
树棻是一个正宗的老克勒。他在《上海最后的旧梦》一书中写到自己儿时的“西餐经验”,是这样记录的:“罗宋大菜的内容是一汤、一菜、一杯清红茶,面包不限量供应。那时,我常能在那类餐馆看见进来个在路边奏乐卖艺或当小贩的白俄老人,坐下后要上盘罗宋汤,然后就着汤吃下一大叠罗宋面包,但即使这样,也决不会受到老板和侍者的白眼。”
他还写道:“浓郁的罗宋汤中有一大块厚实的牛肉,主菜也很厚实,一般是两块炸猪排或两只牛肉饼或三只炸明虾任选一样,价格只和一碗花色浇头面或一客两菜一饭的中式客饭相仿,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工薪阶层前来进餐。逢到假日,也许要连跑上几家才能找到座位。”
上海人喜爱的炸猪排,也来源于“罗宋大菜”
到1930年代,上海已有英、法、俄、美、意、德等西菜馆上百家,解放前夕达到高峰,约有近千家。其中俄式西餐数量不容忽视,罗宋大餐以及罗宋汤、罗宋面包等至今还是上海人难忘的风味与味觉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