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鸡鸡!痛!痒!”我双手护着裤裆,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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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707个作品
作者: 赖建平
作品原名:叫大公鸡来啄一口
家门口是一块菜地。
父亲在挖地。
我蹲在父亲身后,在挖过的地上玩耍。
菜地里的泥土黑得冒油。黑土翻上来之后,许多居住在泥土里的小动物突然就到了地面上:蚂蚁,西瓜虫,蜈蚣,蜣螂……好多啊。这些小家伙骤然间暴露在阳光与空气中,一只只惊恐万状,它们在土块上爬上爬下,在土堆间穿来穿去,跌跌撞撞,夺路而逃,心急火燎地试图寻找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我用一根草茎拨弄它们,给它们制造一点小麻烦,它们更是惊慌失措。
黑土里最多的是蚯蚓。相比于那些有腿有脚的小动物,这些软体动物要淡定从容许多,它们被挖出了地面,也不紧不慢地舒展着身子,一拱一拱,有条不紊地,不知道要爬到哪儿去;露出一半身子的,把身子扭得像麻花一样,不晓得到底是想钻进去,还是想爬出来;还有的只露出一点点,还摆来摆去的,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我却无从猜测露出来的那一头,到底是脑袋还是屁股。
菜地里简直太好玩了。这边的小动物刚刚找到自己的庇护所,稍稍恢复平静,父亲马上又挥起锄头,在那边惊动了一大片。我跟着父亲,乐此不疲。
渐渐的,我觉得裤裆里不对劲儿了——小鸡鸡有些痒。刚开始,我没有在意,伸手挠几下,又继续用草茎逗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动物。渐渐的,痒得厉害起来了,还带着越来越强烈的胀痛。继续挠,也不管事了。我慌了神,低头一——那时,我正是穿开裆裤的年龄,裤裆底下,一览无余——几条小蚯蚓晃动着细长的身子,冲着我的小鸡鸡,伸过来,伸过来,不知道想干啥。
我吓得大叫起来:“奶奶,奶奶!”
有事找奶奶——这是我小时候的习惯与准则。只要奶奶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奶奶可有本事了。我玩刀子,割破了手,奶奶用棉花蘸一点菜油,再用破布将棉花缠在受伤的地方,过几天就好了;我身上莫名其妙长了一粒粒的红疙瘩,痒得受不了,一挠,还连成了片,奶奶把茶叶和米撒在火炭上,冒出烟来,再把我放在烟上熏一通,那些红疙瘩就消失了;我早上腿脚发软,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奶奶拿来两只粽子给我吃下去,不一会儿,我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哎……”奶奶围着围裙,踮着小脚,一溜儿小跑,应声过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小鸡鸡!痛!痒!”我双手护着裤裆,都快哭了。
“别慌,别慌。让奶奶看看。”奶奶弯下腰,掰开我的手,只看了一眼,就说,“哦,是被蚯蚓哈到了。”
我是第一次听到“被蚯蚓哈到了”这回事,连忙问奶奶:“哈到了,是不是被蚯蚓咬了?”
“哈到了就是哈到了,不是咬到了。”
“奶奶,被蚯蚓哈到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傻子!哪有那么快死的小孩啊?”
“那怎么办啊?”我又痛又痒,急得乱跳脚。
“叫大公鸡来啄一口就好了。”奶奶似乎一点也不慌。
听了奶奶的话,我吓了一大跳:“叫大公鸡来咬我啊?!我怕的,我怕的!”
“好吧!”奶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不让大公鸡啄,你的小鸡鸡就会痛,就会痒,还会慢慢烂掉。”
小鸡鸡要烂掉?!那怎么行呢?!
我崩溃了:“那好吧,奶奶,我听你的。”
“听奶奶的就对了,奶奶是不会害你的。”奶奶抱起我,走进堂屋,把我放在八仙桌正对大门的条凳上——那是上横头——通常是家长和主客坐的,小孩子是不能随便坐的。
奶奶叫我把双手叠起来,摆在桌面上,下巴磕在手臂上,这样我就看不到桌子下面了;又叫我尽量把腿张开,方便大公鸡寻找目标;还吩咐我腿不要乱动,以免大公鸡不敢靠近。
一切安排妥当,奶奶再次叮嘱我:“等会儿大公鸡来了,你不要动啊!”
“可我还是怕的!”
“你如果乱动,大公鸡心一慌,‘笃’的一声,就把你的小鸡鸡啄下来了!”顿了一下,奶奶又说,“闭上眼睛就不怕了。”
说完,奶奶踮着小脚,走到门口,“喔喔喔”地叫唤了几声,就躲到厨房去了。
门口的两只大公鸡听到了奶奶的召唤,以为要给它们加餐了,“噔噔噔”跑进来。这两个家伙,进了门,一时半会儿没发现食物,脖子一伸一缩,脑袋转来转去,活像进了村的鬼子。
我想闭上眼睛,可又没有闭眼的勇气,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这两个家伙对我下毒手——不,是下“毒口”。
这两个家伙在堂屋里站了片刻,其中一个家伙踮起脚来,张开翅膀扇动了几下,忽然抬脚向桌子底下走来;另一个家伙似乎也发现了目标,紧随其后。它们的身影在桌子边闪了一下,就不见了。我只听得它们三步两步就来到了我的脚底下。
大公鸡敢不敢啄我的小鸡鸡呢?它们会等一下再啄吗?还没容我多想,只觉得裤裆里袭来一阵轻风,“笃”,其中一只大公鸡啄住了我的小鸡鸡。“啊!”我又惊又痛,不觉叫出声来。那只大公鸡被我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可它舍不得松口,使劲扯了一下,才和伙伴忙不迭地撒腿逃出门外。
奶奶闻声而至,跑到门口,还装模作样骂了大公鸡几句:“你个死玩意儿,没长眼睛啊,连我的孙子你都敢啄,看我过年的时候不宰了你们!”
骂完了,奶奶赶紧走到桌旁,把我抱下来,问我:“怎么样?好些了吧?”
我伸手一摸,小鸡鸡还在,惊魂稍定。我再也不想被大公鸡啄第二次了,痛痒的感觉又似乎的确是有所减弱,迟疑了一下,连声说:“好些了,好些了。”
“好了。”奶奶摸摸我的脑袋,“出去玩吧,玩回来了,就全部好了。”
“哦!”我飞一般地跑出大门。那两只大公鸡就在门外刨食,看我出去,还抬头看了我一眼,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等我回家时,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还没有跨进门槛,我就大声喊道:“奶奶,我饿了!我要吃饭!”
奶奶却不给我盛饭,问我:“还痛吗?痒吗?”
“没有了。”其实,如果奶奶不提起,我都快忘了。她一提起这事,我的好奇心倒上来了。“奶奶,为啥小鸡鸡被蚯蚓哈了,叫大公鸡啄一口就好了。”
“因为啊,大公鸡是吃蚯蚓的。”
“可是,我的小鸡鸡不是蚯蚓啊。”
“因为啊,大公鸡它是克蚯蚓的。”
“那大公鸡也克小鸡鸡么?”
“哎呀,我的小祖宗。快吃饭吧!被蚯蚓哈了,让大公鸡啄一口就没事了,反正我们的老祖宗就是这么说的。”
好吧,既然老祖宗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尽管四十多年过去了,但直到现在,这个道理我还是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