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母
亲爱的爸爸妈妈:
展信佳。中秋节到了,家乡降温了吗?还是和先前一样酷热?白露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增添衣物。当然,对经历了“气温大跳水”的我来说同理。
兰州相比于我的家乡,气候、习俗、文化都大不相同。日常生活并无不便,但这些不同,无疑也勾起了我对家乡的思绪。
记得刚来榆中,我们一家人背着大包小包,从床笠凉席、到衣物肥皂。你们恨不得把自己也给打包进快要炸掉的行李箱里。铺床单、套被子、整理衣物,你们帮我打理着日常生活,一如往昔。我看着两个忙碌的、交交叠叠的背影,嗔怪着你们的紧张。
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安家。我想。
竟然要在另一个地方安家,我后来觉得,你们应该是这样想的。
单独住宿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我将忧心忡忡的你们赶出宿舍,赶回了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是你们离开兰州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以为然。大学生活对我还太新鲜,这些新鲜让我没有意识到,大学需要学会的第一课,名为“离别”。
第一晚在宿舍过夜,我无比兴奋。一张薄薄的隔帘为我分离出一片只属于自己的空间——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拉开这道帘子闯进我的小世界,即使是父母也不能。我似乎正在走向独立,我为自己将要迎来的独立生活雀跃。
第一次想家是什么时候?有些记不清了。陌生环境带给我的新鲜感被时间慢慢冲刷殆尽,热情也在慢慢冷却。坐在空荡荡的床上,这道薄薄的、曾为我带来雀跃的帘子,现在却让我觉得有些孤独。
不会再有人突然打开门对我唠叨寒暄。好奇怪,曾经令我厌烦的、家中的一切,现在却像心底摇摇欲坠的石头,在不经意的瞬间落下,“扑通扑通”激起抚不平的涟漪。
没有痛到让人流泪,却让一团情绪堵在胸腔,不上不下。
军训前的那段时间我就在这种莫名的酸涩中度过。就这样,我辗转反侧,直到军训的到来。
毫无疑问,军训是苦的、是累的。脚底板红肿,指尖被自己的指甲划出口子;膝盖酸痛,连最简单的上楼梯也能疼得我龇牙咧嘴……身体的痛苦使我回到寝室就只想摊在椅子上,即使还有山一般的事情要做,也一动不想动。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曾经涟漪迭起的心意外地平静。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抱怨,但令人劳累的军训确确实实缓解了我的乡愁:我在身体的酸痛中进入梦乡,不再有闲心去想“家”的事情。
记得刚到寝室的时候,我缩在那扇薄薄的帘子后面,用耳机将自己封存起来。内向的我拒绝社交,给自己建起一幢围墙。离开家乡,离开熟悉的朋友。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推倒重来。好在军训给予了我探出社交触角的契机。并列、对阵……一次次的磨合让我与新同学的关系更加贴近。整齐划一的动作、果断清脆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对紧迫的时间安排的抱怨——来自天南海北的心渐渐趋近。曾经的我不属于榆中,却在军训中渐渐成为榆中人。共同的爱好、相同的话题、偶尔的会心一笑……阔别已久的归属感重新填满了我被清空的心。
我像一株被风带来的蒲公英,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扎根。也许每一株小蒲公英都有阔别故地、飞向远方的时候。风不会去理会你的不舍,我也不应该停在故地、拒绝成长。
那就与家乡做个告别,也许远方并不会那么可怕,我可能对陌生的环境和不确定的未来还有些迷茫,但我不会再恐惧成长。偶尔,孤独感和不适应依旧会突袭我,但在流泪和发泄后,我会擦干眼泪,背起行囊,继续向前。
但我仍旧想家。“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曾不明就里,如今已然读懂,却不愿与人倾诉。
这是我在外度过的第一个中秋。
有时榆中的雨遮住了寄托心绪的月亮。好在至公楼的月光灯永远明亮、永不阴缺。灯影与那被遮住的月光共鸣,好像它们本便是一体,正如我和你们,即便天各一方,也从未分离。
即使中秋之夜,我们难以重逢。但总有一日,当月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我会敲开那扇我日思夜想的门扉,闻见厨房里的饭菜香,听见你们欢欣地问“回来了?”
而我会带着一点兴奋,带着一点惆怅,轻声说:嗯,回来了。
游子,学子,孩子
2024年9月17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