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慕 庆山 编辑|涂筠 图|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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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故意杀人案。被告席上的赵勇对自己的杀人犯罪行为供认不讳。赵勇涉嫌杀害了其前妻刘慧敏的姐姐刘丽霞、重伤了刘丽霞的丈夫曾逸，而他与刘慧敏已离婚多时。一个离婚男人为何对前妻之姐痛下杀手？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恩怨纠葛？本刊特约记者采访了相关当事人和办案人员，大致还原了这起凶杀案……
妹夫疑出轨，仗义姐姐愤愤不平
2014年春节一过，刘丽霞就经常接到妹妹刘慧敏的电话。刘慧敏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她发现丈夫赵勇可能有了外遇。
刘丽霞是湖北宜昌人，她从小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守护着妹妹刘慧敏。在家里，刘丽霞把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都让给妹妹；在外面，她帮妹妹撑腰打气，俨然就是妹妹的守护神。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刘慧敏一遇到烦心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这个仗义姐姐。
1999年，刘慧敏与本市男青年赵勇相恋并结婚，两年后，刘慧敏生下了女儿晓晓。赵勇在宜昌开小货车跑市内货运，因为同行竞争激烈，也赚不到几个钱，夫妻俩商量一番后，赵勇决定跟大部分同乡一样到深圳去打拼。
刘慧敏虽然心有不舍，但丈夫是为了自己和女儿，为了这个家，她也只得忍痛送别丈夫。2012年，赵勇来到深圳，在深圳一家电子公司工作。
一开始，刘慧敏对丈夫十分放心，因为姐姐刘丽霞也在深圳。刘丽霞和丈夫曾逸在深圳开了一家电子厂，夫妻俩整天在厂里忙活，勤扒苦做。刘丽霞的外甥和小叔子也在厂里帮忙，因为是一家人，大家有事一起想办法，有力一块出。
赵勇去了深圳后，刘慧敏在家独自抚养女儿。赵勇挣了钱寄回家，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但她独自在家带孩子，生活难免枯燥寂寞，闲暇时就出去打打牌，聊以解闷。
赵勇的妈妈不满儿媳出去打牌，婆媳俩经常为一些生活琐事口角不断。远在深圳的赵勇既要听妈妈数落妻子，又要听妻子抱怨妈妈，日子长了就不胜其烦。渐渐地，他不太愿意接妻子的电话，就是接电话，也是敷衍几句就匆匆挂断了。
刘慧敏觉察到了丈夫的异样，开始留了个心眼。终于，从一个老乡那里，她得知了丈夫的“花心”。2013年3月，赵勇认识了湖北老乡、同公司的同事龙晓萱。因为是老乡，两人又在深圳同一家公司，所以关系很好。案发后龙晓萱在接受警方询问时说：“……我和赵勇还是情侣关系……案发当晚，我接到赵勇的电话，让我下楼见面。他对我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还拿了一个袋子给我，说里面有一些钱，还有一个金戒指，留给我做纪念。”
丈夫远在深圳，刘慧敏鞭长莫及，只能打电话责问怒骂，夫妻俩为此屡屡大吵，夫妻感情也在这频繁的争吵中荡然无存。伤情伤心之下，刘慧敏给姐姐打电话诉苦。刘丽霞一听就炸了。她立刻打电话给赵勇，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勇不承认婚外情，但他提出，因为刘慧敏对自己的父母不孝顺，结婚多年都没有叫父母一声“爸爸妈妈”，他忍受不了这样不孝顺的老婆，他要离婚。
刘丽霞不愿意看到妹妹的婚姻解体，先是责备，而后又劝解安慰。刘丽霞还向赵勇承诺，如果他愿意回心转意，她可以让他到自己的厂里来工作。但赵勇已是铁了心要离婚，怎么劝都没用。
刘慧敏对丈夫的绝情伤心欲绝。她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她对姐姐说：“男人的心都走了，留着他的人有什么用？”刘丽霞对妹妹心疼不已。
此后，赵勇正式向刘慧敏提出离婚，刘慧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两人协商后决定，把家乡的一套房子留给刘慧敏。双方在离婚协议书上约定，在2015年元旦前，赵勇要把老家的房子过户给刘慧敏。
关于离婚起因和经过，赵勇在案发后如此供述：“我个人觉得我前妻不孝顺，结婚十多年从来没叫我父母。但是我和我前妻离婚后，我前妻以及她家属跑去我公司闹事，说我在外面有外遇，并且诽谤我现在在公司偷油等。经常去骚扰我同事龙晓萱，骂她是我的小三。所以在2014年8月，我和刘慧敏离婚。”
刘慧敏把离婚的消息告诉了姐姐。刘丽霞生气地责备妹妹：“就这样离了，太便宜他了！还有那个狐狸精，难道就让他们这样逍遥自在？”
刘慧敏说：“我不想管他跟谁在一起，我只希望他信守承诺，到时候把房子过户给我，我和女儿有个安身之所就行了。”
替妹妹撑腰与妹夫斗气，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对于这段感情和婚姻，刘慧敏已经放下，刘丽霞却不以为然：赵勇之所以抛妻弃女，完全是因为深圳有个“狐狸精”在勾引他。妹妹软弱可欺，她这个做姐姐的应该为妹妹撑腰打气。刘丽霞打电话给赵勇，责骂他对妹妹不负责任。赵勇与刘丽霞对骂。刘丽霞找到了“小三”龙晓萱的电话，对她又是一顿痛骂。
龙晓萱也不甘示弱，开始了反击。案发后，刘慧敏在接受警方询问时说：“今年(指2014年)8月，龙晓萱发信息骂我女儿，我女儿就跟她对骂。我姐知道这事后也跟龙晓萱短信对骂。当我得知龙晓萱老公的电话后，我就打电话给她老公，跟他说‘你老婆龙晓萱跟我老公有一腿，你也要小心被骗’。当赵勇知道这事后，他就恐吓我。赵勇又恐吓我姐姐，说要对付我，所以我姐也和他闹起来了……赵勇说我们有去过他工作的地方闹事，是没有的事情；就因为赵勇整天说要对付我，要我的命，所以有一次，我发信息给龙晓萱，吓唬她说：‘我已经在你电子厂了，你们给我出来’。她不敢回我信息，可能赵勇就这样认为我去了他工厂。其实我是在湖北，只是短信发过去吓唬她的。我姐与我姐夫是这样就跟赵勇闹上了……”
此后，刘丽霞与赵勇以及龙晓萱就成了“仇人”，他们彼此在电话和短信里对骂互掐，情急之下，什么恶毒的话都说过。
刘慧敏已经与赵勇离婚，对于前夫跟谁好，她并不特别在意。她唯一盼望的就是赵勇能快点回湖北老家一趟，办好房子的过户手续，让她和女儿安心。刘丽霞也清楚妹妹跟前妹夫复合是不可能的了，两人之间唯一纠葛就是房子。她完全可以让妹妹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因为两人的离婚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老家的这套房子归刘慧敏所有。刘丽霞却认为，赵勇之所以对妹妹绝情，起因就是“小三”的介入。
案发后，刘丽霞的小叔子曾泉向警方提供证词称：“大约案发前两三天，我嫂子(指刘丽霞)叫我以刘慧敏男朋友的身份打电话给赵勇说：‘我是刘慧敏男朋友，你不要再骚扰刘慧敏了。’对方听电话后，就一直骂，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在骂人。第一个电话打完后，嫂子又叫我打电话给另外一个女人(指龙晓萱)，称这个女人也经常骚扰刘慧敏。我也按嫂子意思拨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我接通那个女人电话后，我说：‘我是刘慧敏的男朋友，你不要再骚扰刘慧敏了。’那个女人接通电话后，就跟我诉苦，大概意思是说这些不关她事的话。由于我本来就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所以我就草草挂了电话。”
赵勇供述称，因为不堪其扰，他曾于9月下旬到宝安塘尾派出所报警：“当时派出所说不归他们管，后来我又到田阳派出所问警官，警官说，这个事他们已经构成了什么罪，但就是没人管这个事。”
案发后龙晓萱也声称，“赵勇的前妻刘慧敏一直认为我和赵勇有不正当的关系，她和赵勇离婚之后，不断地利用她所有的关系骚扰我，恐吓我。不断地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说很难听的话。刘丽霞是刘慧敏的姐姐，她也不停地给我发信息。”
如果自己所遭到的“骚扰”还可以忍受，龙晓萱所遭遇的一切，就让赵勇忍无可忍了。案发当晚，他曾对龙晓萱说：“今天不把事情搞定我就不回来。”
难忍骚扰不断，离婚妹夫怒杀前妻姐
10月25日晚上，赵勇来到龙晓萱位于深圳宝安区的住处。两人叫了两份快餐，准备一起吃。
对此，案发后龙晓萱说：“我因为连续几天接到赵勇前妻及其姐姐的威胁信息，心情很不好，就没有吃饭。赵勇把饭吃完以后就对我说，他今天又接到了几个威胁电话和信息，其中还有一个男人打电话威胁他。他把手机拿给我看，我看到赵勇把这个号码存为‘我的仇人’。他说这个男子的声音不像是我们老家人的声音，他要找人查查此人的底细。大约到了12点多，赵勇说他有事要出去一下，也没说要去哪里。离开时，他说他的手机快没电了，就拿走了我的一部手机。大约凌晨1点左右，我打了赵勇的手机，说这么晚了，让他赶紧回来。赵勇说，‘我马上就回来，我手机快没电了。’说完就把手机挂了。不一会儿，我接到了赵勇妈妈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妈妈问赵勇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他妈妈说，她接到刘丽霞的电话，刘丽霞说今晚要把赵勇杀了！”
案发后赵勇告诉警方，他拿走龙晓萱的手机，是想与刘丽霞对质时，把里面的骚扰短信拿给她看。
据案发后赵勇向警方供述称：“当天下午5时左右，我途经油站加油，在油站附近一个地摊花18元买了把普通单刃水果刀，放在我电瓶单车尾厢里(在后面笔录中又翻供说，水果刀不是他买的，是工厂宿舍的)。当晚12点左右，准备去找我前妻的姐姐刘丽霞理论。在去刘丽霞家的途中，我也打电话试着跟我前妻刘慧敏沟通，希望能放过我，不要再骚扰我的生活，但我前妻还是不依不饶……
当晚，我带着离婚证、离婚协议书、户口本、几部手机，想去找刘丽霞协商这个事，让她放过我，不要再对我进行骚扰。随后，我就打的到了刘丽霞家楼下，并打电话给刘丽霞，希望她能够下来跟我谈谈。没过多久，他们下楼了……”
之后的事，刘丽霞的丈夫曾逸做了以下描述：“10月26日凌晨，赵勇打电话给刘丽霞，说我们敢下楼就将我们搞死。当时我们在家里见到赵勇在楼下，于是刘丽霞就报了警。刘丽霞报警后，赵勇一直给她打电话，在电话中，赵勇一直在激刘丽霞，说要是我们敢下楼就要将我们捅死。当时我就拦着刘丽霞，说等民警过来后再说，但刘丽霞坚持要下楼见赵勇。我见拦不住，就叫上住在我家的堂弟曾泉一起跟着刘丽霞下楼。当时刘丽霞走在前面，我和曾泉走在后面。到了一楼，刘丽霞就去开防盗门，门刚一打开，赵勇就冲进来，在刘丽霞的左胸口处捅了一刀。我和曾泉一看赵勇有刀，就赶紧转身到一楼的楼梯下面拿了两根木棍准备还击。
这时，赵勇又上来捅了我两刀，一刀捅在我左肩部，另一刀捅在我右胸口上。接着我和曾泉就拿着木棍反击，但因为楼道停满电动车，我们打不到赵勇，后来赵勇就打开防盗门跑掉了……”
赵勇杀人后，打电话给龙晓萱，说他把刘丽霞和曾逸都杀了。他赶回龙晓萱的住处，给了她一个袋子，说里面有一些钱和金戒指，给她做个纪念，并拨打了110。案发后赵勇告诉警方：“我和龙晓萱是情侣关系。但我们之前只是电话短信比较多，真正确立关系一起同居，是在我和妻子离婚之后。在当晚去找刘丽霞时，小龙还打过电话给我，劝我不要冲动……”
26日凌晨三点，刘慧敏惊闻赵勇杀害了姐姐刘丽霞后，次日就赶到深圳，面对姐姐的遗体痛不欲生。
庭审中，赵勇对自己杀死刘丽霞表示了深深的悔意，并愿意赔偿被害人家属提出的经济赔偿要求。
2015年8月，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赵勇无期徒刑。(因涉及被害人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
[小编发言]
本文血案惊恸人心，令人叹惋。赵勇手段残忍地杀人，罪不可恕。但令人深思的是：刘慧敏与赵勇无论是因何离婚，家庭破裂已成定局；两人离婚后，姐姐刘丽霞再去追究“第三者”，追究离婚原因合适否？替亲人或朋友解难没错，尤其是本文中姐姐帮助弱势的妹妹天经地义，但要掌握好分寸与方式。如果事情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绝不要人为地复杂化，否则只会激化矛盾，最终事情得不到解决不说，还可能引发更复杂尖锐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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