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自己 | 当平行世界的壁垒被打破

图/ やまかわ

一

平行世界的壁垒破了，无数个相同的自己涌入同一个空间，在相遇的那一瞬间，其中一方注定湮灭。为了生存下去，无数人开始计划起杀死其他的自己。

今天李明收到一封信，信里写道：

我是另一个你，但我并不希望我们任何一方消失，所以留下我的联系电话，劳烦你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通知一声，保证我们绝对不会相遇。当然，我也会通知你我的情况，望回电。

李明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一直以来都提醒吊胆的，非常害怕其他的自己杀害自己，这封寥寥几句的“示好”信件，如及时雨般，自然使他异常开心。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信上的电话号码，心脏随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惴惴不安地跳动。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李似随的声音：“哪位？”

李明赶忙回答道：“我是李明，收到你的信……”

李明话还没说完，李似随就打断了他的话：“啊，另一个我。”

这个说法让李明稍感不适，好似他成为了别人另一个分身。就好像平常我们听见你跟谁谁谁长得像一样，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不舒服。

“对，另一个我，你好。”李明反击地回嘴。

二

那天后，两人就搭上了线，双方会互相告知自己今天要去的地方，平常而安静的继续着各自的生活。

这天李似随发了条信息给李明，让他注意回家看信箱。李明下班后立即奔向自己楼下的信箱，不出所料里面有封李似随寄给他的信，他把手提袋夹在腋下，急不可耐地撕开了信件。

里面放着两封信，其中一封跟先前李似随寄给他的一模一样：

我是另一个你，但我并不希望我们任何一方消失，所以留下我的联系电话，劳烦你要去什么的地方的时候通知一声，保证我们绝对不会相遇。当然，我也会通知你我的情况，望回电。

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另一封，这封信来自第三个他们，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我拒绝，看看谁能活到最后！”署名写着“另一个你们”。

这是李似随与第三人往来的信件。第三个自己出现了，还是一个打算独活的暴力家伙！李明拖着早已瘫软的双腿跑回房间，重重地关上大门，慌张地拨通了李似随的电话。

“他知道我们了，他知道我们了。”李明语无伦次地表达着。

“冷静点。”李似随压低了嗓门呵斥道。

李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咽了口唾沫说：“我看见信了，那家伙说的是你们。”李明指的是第三人的署名，明显他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知道，所以更要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李明有些激动。

“那你打算去送死吗？”

李明听到这句话后醍醐灌顶，汗涔涔的双手握着电话悄悄地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以牙还牙了。”

李明听出李似随心思动摇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状况，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自己。

“难不成你打算坐以待毙吗？”李似随一语道破，“你以为你不杀他，他就不会想办法来杀你了吗？”

“我、我、我……”李明吞吞吐吐无言以对。

“你考虑之后给我回电话吧，反正你不做，我也会做。”李似随落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这番话让李明心中有些窃喜，不管自己参与与否，李似随都会杀掉他，这么想让他安心了不少。

几天后，李明的邮箱又收到一封信，这封信的字迹与前些天李似随寄给他的那个第三人的字迹一模一样。

信上写道：

我不想死，所以只能你死了！

三

自从那天挂了电话后，李明再未联系上李似随，他越来越焦躁，接连几天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的物品、触感、嗅觉，一切都那么清晰、真实，可梦的内容总是记不住，但每次都被惊醒。最近他开始试图回想这个梦境，模模糊糊中只记得看见两个自己分别站在街道的两头看着对方。

今天他又被这个噩梦惊醒，冷汗浇湿了睡衣，他双手抱头努力回想梦里的细节，可电话声打断了他。他拿起电话，显示屏上的联系人为李似随，他赶忙接通：“喂，这几天你到哪去了，上周我收到那个人的信了。”李明像连珠炮似的把近来的事情全部说出。

“啊，我办事去了。”李似随说。

“什么事会这么多天联系不上啊！”李明大声说道。

“你说呢。”

李明随即想起一周前李似随说的那件事，慌张地问：“莫非……”

“对，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避免碰面。”

在李似随正要挂电话时，李明忽然想起了那个噩梦，立刻追问：“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反正我不会用这个方法对你的。”

挂了电话的李明越来越不安，李似随竟然有办法杀了他，就一定可以杀了自己，现在的自己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他真的会守诺言吗？李明越发恐惧，那个噩梦又出现在他脑子里，他翛刻意识到那个噩梦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要知道李似随的杀人方法，自己必须弄清楚那个噩梦。

四

近来李明老是梦见相同的自己陆续死去，这加重了他的不安，尤其是最近生活中也怪事连连。

他前几天明明请了病假，但第二天去到公司时同事却问他要昨天的会议文件，可昨天他明明告病假在家休息，所以到底是谁假装了他？

昨天下班回家时，公寓管理人员突如其来地问：“咋又回来了？”

今天也是，公寓管理人员看见李明就感叹道：“你每天换几套衣服啊？”

这接二连三的事件和最近诡异的梦境不得不让李明疑心“消失的那个会不会是李似随？”，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他自己也惊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的确有迹可循。

从接到李似随的信件开始，虽未见过面，但俩一直友好和平的相处，愈发频繁的通话让两人心心相惜，李明觉得就像有个双胞胎兄弟般的温暖。第三人出现时，两人断了一周多的联系，可就在李似随自称杀掉了第三人重新出现后，不论李明怎么追问，他都对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的事情闭口不谈。

最近，李明也隐隐约约察觉出李似随与以往有些不同。一直山药过敏的李似随前几天在与他通话时，突然说自己最近好想吃山药，在李明的反问下，他才勉强的解释道：“就是因为过敏吃不了，才想吃啊。”当时的李明没有多想，但这越来越多的迹象不得不让他怀疑——李似随可能已经死了！

五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明铤而走险地出现在李似随每天告知他自己会出现的地方。可持续一周都没见过李似随的踪迹，他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与此同时他更加恐惧的是现在这个李似随可能随时会杀掉自己。他必须要反击！

李明也开始发送假的地址给李似随，除此之外他还在屋内和楼道里装了监控。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必须掌握李似随的踪迹，这无疑是整件事中最幸运的了——李似随在最早联系他是用的是信件，李明通过信件上的地址轻松的找到了他的居住处，更加幸运的是这个李似随堂而皇之的住在哪里。

李明养成了每天去李似随住所观察他的习惯，这个李似随总是独来独往、不合群，没有朋友，跟自己电话里那个热情平和的李似随相差甚远，他更加笃定真正的李似随已经死了，这个冒充者是第三人。

今天趁李似随不在，李明冒充他找公寓管理人员开了锁。他用力地扮演着，强装着走进第三人的房间。明亮的房间里放着许多李似随的照片，一眼扫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李明注意到茶几上的那一张——那张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照片根本不是自拍，是所有的另一个自己！他冷汗直冒，两眼失神，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六

李明决定先下手为强，但他更恐惧的是他不知道第三人是如何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杀死其他的自己的，那个梦，一定要想起来那个梦！

这夜，李明又做了这个无比真实而可怕的梦。他梦见自己拿着刀一刀一刀的捅着另一个人，血液通过刀口滋滋地渗出，刀身穿透过肉体碰到肋骨的触感，血液余温染湿衣角的温热感，死者反抗的激烈感以及死者那双绝望地含着眼泪的浑浊的瞳孔，都清晰无比地呈现。

他惊恐的从梦中逃离，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认识死者的那张脸——那是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郑刚！梦的最后，一个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死者身边与他谈笑风生，一瞬间，死者的实体消失了。是的，当平行空间的自己同时出现时有一个注定湮灭，那么一个活的自己和一个死的自己，注定是死的消失！

他知道这不是梦，是另一个自己发生的事通过梦境的方式呈现了出来。他明白了第三人的杀人方法，那就是“交换杀人”。这夜他未在睡去，他在思躇着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七

来到公司的李明心神不宁。

隔壁桌的同事郑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郑刚的脸与梦中那张倒在血泊中的面孔重合，李明惶恐地向后一倒，郑刚忙扶住了他，说：“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很奇怪啊！”

他盯着郑刚的脸如鲠在喉，只好挥了挥手回答道：“生病了。”

李明看着郑刚工作的身影，又想起了那个梦，心里默默的想：第三人杀了另一个郑刚。忽然，他瞳孔放大，脸部由于惊恐而有些变形。这个郑刚和死掉的郑刚长得一模一样，谁能确认这个到底是不是以前那个和善的同事郑刚，也许……李明不敢再往下想，鸡皮疙瘩顺着脚底攀岩至发丝，他心里发怵得很。

八

郑刚走出公司大楼，看见李似随站在前方的路口望着自己。他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经过，“李似随”拉住他的手说：“假装不认识？”

“不是说好了，不出现在各自生活的地方的吗。”郑刚压低的嗓音里还是能听出他的愤怒。

“李似随”停顿了一下，松开了郑刚的手说：“平安巷见。”

“李似随”望着郑刚离去的背影深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差点露馅。”

原来这人不是“李似随”，而是李明假扮的！

李明盘算着一会等郑刚来平安巷汇合后，要怎么样才能套出有效信息。

郑刚刚瞧见李明就咆哮道：“你疯了嘛，干嘛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被李明看见不就穿帮了嘛！”

果然他们是串通好的，李明不动声色地说：“那你准备多久动手。”

“再等一下。”

“你不会不想做了吧！”李明试探郑刚的口风。

“那你能算作罢么！”

“当然，你想想我是怎么杀掉其他人的。”李明威胁道。

九

经过上次假扮“李似随”与郑刚接触后的某一天，李明接到了“李似随”的电话，电话里“李似随”明显起了疑心，说不定自己假扮成他跟郑刚见面的事露馅了。

“你是不是来过我家。”李似随问。

“嗯……那个……嗯。”李明支支吾吾的。

“公寓管理员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了，说我有一天没带钥匙找他们帮忙开门了的。”

李明没有吱声。

“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你说，你去我家干嘛。”

李明继续嘴硬：“我不知道。”

“还记得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有次打电话的时候你问我在哪，我说在医院，你接着问咋去医院了，我说吃东西过敏进医院了，你继续说你知道你吃那个东西过敏吗？我说当然了，你说那你还吃，我说因为我想吃，所以就吃了。最后你才知道那个我过敏的东西是山药……”李似随没有直接挑明他知道李明怀疑他是第三人的事，而是静静地讲述两人的过往来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