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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十万加的人:六神磊磊 \ 假装在纽约 \ 孟大明白 \ 王左中右

新京报传媒研究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9-01 16:11

正文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ELLEMEN睿士,有删节

(id:ellemen_china)


从什么时候开始,微信公众号逐渐成为了你手机里最为活跃的更新列表?答案是五年前。


五年前的8月23日,微信公众平台正式上线;自媒体大号和“十万加”们开始左右你的视线,全中国会写点字的,都以这个平台开启了自己创业的第一小步。


我们采访了四个“自媒体大号”背后的人,他们是:


六神磊磊读金庸、

王左中右、

假装在纽约、

孟大明白。

 

他们是写十万加的人,是靠肚子里的墨水赚到钱的人,也是给中文世界的各种潮水推波助澜的人。



公众号是一个示范,

告诉大家读书真的有用


重庆 \ 王晓磊 \ 六神磊磊读金庸



王晓磊生于1984,江西人,现居重庆,他的公众号“六神磊磊读金庸”则是在北京房山,一个没什么江湖味的地方诞生的。


当时的他在新华社重庆分社当了六年记者,跑政法线,党龄十年。那是2013年底,微信公众号正处于后来所说的“红利期”,很多“大号”都在这一阶段发轫。六神磊磊没想着“做大号”,他在博客时代没开博客,微博时代没玩微博,一时兴起开了公众号,开了很久之后还时常念叨,觉得“六神磊磊读金庸”这名字取得太草率了。


草率吗?也还行。“磊磊”,没什么好多说;“六神”,王老师说自己招蚊子,一到夏天浑身花露水味;“读金庸”,则是他的读者最为熟知的部分。



在微信上掉书袋有人看吗?


我们所见到的六神磊磊如传言中一样,不像侠客,像书生,爱掉书袋,聊什么话题都能从文人墨客那里翻出旁证。



他聊创作的时候扯上杜甫,“人创作的时候都有好几面,杜甫写东西也会写很正能量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聊口水战的时候自比司徒千钟,就是《倚天屠龙记》被周芷若用雷火弹轰死的那个倒霉蛋,“这个人的特点就是嘴巴很贱,十分钟就能得罪很多人。我吧,也是个嘴巴讨人嫌的家伙,爱说,不在这个地方说,也会在别的地方说”。


他写稿也是如此,任何社会新闻、热点现象、风花雪月都能联系上金庸小说,微言大义那么一下下。东莞扫黄后,他就来了篇《当余沧海攻入群玉院》。


金庸和《西游记》,堪称当今新媒体时评界的两大流量IP,如宝库一般,贡献了无数篇十万加。但如六神磊磊一样,把一个如此狭窄的命题当成一种个人标签,还是要冒风险的:一是自己创意枯竭;二是读者审美疲劳。


但六神磊磊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忧虑,唯一烦心的是,“每个你第一次见到的人都来跟你聊金庸,可我明明是个很丰富的人啊”。


金庸十五部小说,他来来回回读了二十多遍,每多读几章就能想到新的点子,“就自己瞎想,写不完的,我手机上还记了几十个呢”,说着,他给我们远远地瞄了眼手机里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界面。


不能幸免


当然,他想到的这些个点子不见得都能付诸文章。


脑子里的那根“红线”,或者按他自己的说法,“游戏规则”,显然是多年新华社生涯所带来的职业素养。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新华社记者这一身份对六神磊磊的读者来说都是个秘密,直到 2015年10月,他辞了职,身份曝光,反倒给这个账号吸引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好奇目光。


六神磊磊的辞职常被外界解读为“逃离体制”,但就他所言,其实不过是“忙不过来了”;至于体制,他也并没多想要逃离,离开将近两年,提起新华社时,还是不假思索地用“我们社”来代称。


他曾经在公众号发过一张自己写稿时拍的照片,上书“我写的每一个字都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是我的一个困惑,当你说正话的时候都会被人当成反话,让我没退路了,我想投诚都没机会了。我那话是真的。”


六神磊磊被禁言过两次,“有很多篇我以为会禁,但是没禁,但被禁的那两次我真没想到”。他慢慢地摸索到,“红线是会移动的”。


“关乎底线的我才会写,要么是坏得触及了底线,比如传销;要么是傻得触及了底线,比如骂范玮琪晒娃。像微信跟苹果撕打赏的事,我就觉得没必要写,虽然他们让我损失了零花钱。”


“我的文字可以卖,

我的肉体真没法卖”


六神磊磊是在北京和我们顺路碰的面。


以前在社里,他每天花两个小时就能把工作摆平;如今,他每天八点起床,11点到公司写稿,筹备唐诗付费课,经常写到夜里一两点。


“我在里面写稿,助理们就在外面打王者荣耀。每天两顿盒饭,有的时候就睡办公室了。”


他隐隐觉得,这个状态是不对的。


“前阵子吧,我把《权力的游戏》第七季看了六集,半天看完。我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去关注一下现在流行什么剧,对工作有好处。看完之后我非常内疚,觉得耽误了很多事。”


为什么忙?因为想做的事情变多了。


最为显性的忙碌是,“六神磊磊读金庸”越来越受广告主青睐。这种以“神转折”为标志的软文由“顾爷”开创,在六神磊磊手中被玩成了业界标杆。


他从2014年开始接广告,而直到2015年,差不多在他快离职那会儿,公众号软文的价码标准才逐渐形成,“六神磊磊读金庸”的报价也一路水涨船高。大笔广告费打入王晓磊的账户,带来辞职的底气,也带来了业内业外的争议和冷眼。


“前不久,我们社里一个人,河北分社的,发了一个东西,说我背后肯定有内部资金的黑手。我说谁有幕后黑手啊,就转到朋友圈里。后来所有请我吃过饭的,帮我点过赞的人都跳出来说,我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还有人说,我要好好挣钱,争取当一把幕后黑手。”


还有人还搬出韩寒来批评他,说你不羞愧吗,同样作为八零后,人家韩寒就敢说,“我的肉体可以出卖,但我的文字绝对不可以出卖”。


六神磊磊气到好笑,“我认真的想了想,我的文字可以卖,我的肉体真没法卖,没有卖相。那就卖文字算了。而且我卖的是我文字的技巧,而不是观点,我没有写违心的话。”


在这个问题上,他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别人看不起他挣钱,而是别人只关心他挣不挣钱。


“你不会问一个明星挣了多少钱,可采访一个文人,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你挣了多少钱,说明大家觉得新鲜。”


写着“头部大号”的六神磊磊依然自认是一个文人。别人问他怎么涨粉,怎么写十万加,他一概不懂,被我问到,也只好说大实话,“大概就是写得比别人好吧”。


咪蒙请他去公司开讲座,教运营,面对一屋子传说中的“咪蒙助理”,他只好讲了一节唐诗课;课讲完了,姑娘们自然涌上来东问西问,问得咪蒙都不忍心了,“你们别难为人家了,我发现这人真的什么都不懂”。


没办法,他真的只是“写得比别人好”而已;再要深究,也只不过是“比大家多读了一点书”而已。


前几年,还在新华社的时候,六神磊磊参与过一个“读书无用论”的选题,说现在是中国第三次读书无用论的高峰。第一次是文革,张铁生交白卷;第二次是改革开放,“拿手术刀不如拿修脚刀,做原子弹不如做茶叶蛋”;第三次就是前几年,大家觉得读书不能改变命运,社会阶层固化。


“公众号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个示范作用,读书真的有用。我不就是比大家多读了一点书吗,挣了钱。大家就觉得读书有用,还可以拿来炫耀,去个书店就可以发朋友圈。”


“这是一种功德,可能连微信自己都没有想到。”



广告写得让我简直要失去

做公众号的兴趣了


(假装在)纽约 \ 假张 \ 假装在纽约



假装在纽约在公众号作者一栏署名“假张”;他在微博认证的资料署名则是“张假”;知乎上,他自称“纽约市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主任”。


假张是南方人,他在上海读大学,毕业后去哥伦比亚大学读了新闻硕士,自此后的十多年,在北京和纽约之间几度迁居,服务于不同的机构和媒体,而“假装在纽约”的微信公众号则诞生在北京。


微信会比微博活得久吗?


“其实‘假装在纽约’这个马甲是一种自嘲,我当时刚从纽约回国,有一些朋友,嘲笑我说,‘诶,纽约人来了’”。


在假张租下不久的北京办公室,我告诉他,我个人在他的公众号上读到的最有感触的文章不是新闻热点和时事评论,而是一系列有关城市的解读,尤其是纽约。


两年前的某一天,假张在微博上看到一张《国家地理杂志》拍摄的纽约鸟瞰图,一时激赏,便写了一篇《被公园改变的城市》。



“我那篇就是很自然地想讲纽约的各种公园,稍稍跟北京对比了一下,在北京,步行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在纽约就不一样,它就是一个步行的城市。我觉得这种价值观就是读者爱看的,怎么让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好。”


你可能对这篇曾经刷屏的文章仍有印象。这条清心寡欲,不沾任何热点的推送在当时获得了超过50万的阅读量,“不算太高”。


当时是 2015年10月,“假装在纽约”的微信才刚刚运营一年,相比很多大号,发展得也不算早。


其实假张很早就注册了微信公众号,“它出来的时候我其实很早就去注册了,因为我对新的东西一向是很敏感的,包括知乎之类的,我基本都是第一批beta用户。但注册完之后我没把它当回事,我那时候还在玩微博”。


而从微博到微信的这次迁移,是偶然,也是必然。


玩过微博的朋友应该都有所感知,在2014年左右,那里的大环境变了,它的主流用户经历了一次迭代。“那个时候在微博上有点心灰意冷,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打压,面对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听众,丧失了表达欲望。”


而一个更直接的推手来自一次心血来潮。年中的某一天,假张登陆了搁置已久的微信后台,随便推送了一条文字信息,两件事发生了:其一,他发现最初从微博引流而来的三四千粉丝“一个也没走”;其二,这三四千粉丝瞬间给微信后台发来了七八百条回复。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微信这个东西太强大了,活跃度比微博高多了,直接推到你的面前。我开始觉得要好好写了。”


在对微博心灰意冷的心境下,这个被长期搁置的平台唤醒了假张的表达欲。


如何优雅地追一轮热点?


那个阶段假张的表达欲有多强呢?《被公园改变的城市》这样的文章便是一种例证,哪怕没有热点,他也会在日常有感而发。


而遇到热点,他往往“当场就写”。比如库克出柜那天,他是在香港的一辆公交车上读到的新闻。当时是晚高峰,时间不早了,但他“当时觉得马上能写”。回到家, 差不多八点半,他径直坐到电脑前,把车上想到的一些东西敲了下来。十点左右,他推送了那篇《为什么每个人都应该读库克的出柜文章》。


对自媒体人而言,“追热点”是素养,也是日常选题的来源。而在热点事件所激发的一拥而上之中,“假装在纽约”推送的“十万加”们常常独树一帜。


写东西的人一般管这叫“角度”,而假张更愿意把他的表达定义为一种“态度”,“就是我看问题的一种方式,我坚持的一些价值。比如有的东西我觉得不对,但所有人都在吹捧”。


谈到“价值”,尽管假张强调他不喜欢以“纽约客”标榜自己,但或多或少,那个被他反复书写的纽约城的确在观念上对他进行了重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种重塑几乎是一种“reinvent”。


“我举一个小的概念,叫‘defensive’。什么叫‘defensive’呢,就是说一个人自我保护性特别强。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词,就是在纽约。有一天 跟同事讨论,他说‘You’re so defencive’。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大多数中国人的确是‘defensive’的,但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去年八月,孙杨在奥运会上的一系列风波引发了中国网民的一次“出征”。针对这场群情激愤的闹剧,假张写了篇《中国VS世界,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再度谈起那篇泼冷水的文章,他还是感慨,“中国人其实是倾向于defensive的,各种历史啊,现实啊。在纽约,很多人没把自己的国家那么当回事。我不是不爱国,这是两码事。”



全中国微信大号里,

我大概是最没有野心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去找“假装在纽约”谈合作的人在刚接触时,多少都有点大惊小怪——“他们发现,居然是我自己在跟他们接洽,就很惊讶,说人家十万粉丝都有助理了”。


“我跟朋友开玩笑说,全中国在这个量级的公众号里,我大概是最没有野心的了。”


出于分担精力的考虑,今年年初,他招了一位助理,来帮他洽谈商务;上个月,他才刚刚招了两位编辑,来帮他搜集资料,这才有了一点点“大号”的样子。


在“团队”这个问题上,假张一直有所犹豫。“没野心”是一回事,在根源上,他始终把“假装在纽约”看作是自己的个人博客,而非“产品”。“其实一直有人来找我,想投钱之类的。但我担心有了团队以后,可能我自己的主导权就没那么大了”。


横向来看,假张的这个心态可以说是老派的。这种“老派”不仅体现在他对手中微信号的定位上,也体现在他创作的方方面面。


比如,他警惕于“阅读量”这个因素对当下媒体环境的影响。


记性好的朋友大概还记得,在微信公众号发展初期,用户端是不显示“阅读量”的。2014年,这一功能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也推动了一些“大号”的影响力。


阅读量功能刚刚内测的时候,假张刚好在美国,他立即确信,公号的历史要彻底改变了。“以前大家心里面没有阅读量这个东西的,所以写的东西会更加理性一点,更加追求事实一点,少一些情绪。有了十万加,所有人的心态都会不一样。”


再比如,尽管早早开始接广告,但他在面对这项“营生”的态度上,始终抱有一种纠结。“如果一定要讨论现在公众号的广告,其实是不应该存在的,这有一点点违背最基本的新闻价值观。”


他甚至提到,有一次,他连着通宵没写出广告,只能跟客户解约了。


“我内心其实一直是愧疚的,我得想尽办法骗你读下去,还得写得兴高采烈。为什么我经常一个星期不更新,因为写广告写得我非常厌恶这件事,简直要失去做公众号的兴趣了。”



写八卦就不能高级了?


北京 \ 孟静 \ 孟大明白


孟静是很典型的北京媒体人。《三联生活周刊》十年,《Vista看天下》三年,锻造了一个精英范的“骨灰级娱记”,在纸媒的黄金年代,与《南方周末》的袁蕾并称“南袁北孟”。


去年7月,她从《看天下》离职,开始宅在家一门心思写公号,化身“孟大明白”。当时,这个公众号运营不过半年多而已。


横向来看,在北京的媒体圈,孟静朝做公号这一步迈得不算早。其实早在自媒体大号发轫的2014年,孟静几乎和她当时的同事萝贝贝(“严肃八卦”)同时注册了公众号,但“没想好做什么,写了十几年娱乐,想转型”,于是始终搁置,一年多也没更新。


2015年6月,孟静跟萝贝贝、姜溏心一起,开始为《看天下》做一档名为《八卦孟姜女》的娱乐视频节目。她在其中化身“孟姜女”,穿古装,说八卦。


节目本身并未激起太大的水花,而拐点却发生在一次录制之后。当天,萝贝贝告诉两位同事,她第二天要去北大开自媒体分享会。


分享会的现场远远超出了孟静的预料。在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一个娱乐公众号可以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虽然我看,但也不会注意,不知道后台粉丝多少”。


不久后,萝贝贝辞职,“八卦孟姜女”的项目停摆,孟静对自己手头管理层的工作也愈发倦怠,脑子里的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写微信的也有鄙视链?


2015年底,“孟大明白”开更。所谓的“自媒体红利期”已过,但对一个资深媒体人来说,这并没有太大关碍。一方面,靠着看天下官方微信推送的一篇引流文章,“孟 大明白”在几天内便吸引来了一万个初始粉丝;另一方面,毕竟是“骨灰级娱记”,短短数篇推送便树立了“孟大明白”鲜明的个人风格,这给她带来了持续稳定的 增粉。


论及个人风格,孟静搬出了她在《三联生活周刊》的前领导朱伟,“我们写八卦的不是有人看不起嘛,朱伟就说,不要看不起八卦,八卦也有高级的。想想也是,那些写历史的人,也是写八卦的,只不过八的人位高权重一点。”


什么是高级的八卦?“说白了更像一种娱乐评论,用自己的所谓三观来评述”。


把八卦写得高级,是孟静十几年来行走江湖的标签。作为一个采访了大半个娱乐圈的老娱记,她始终与明星保持着审慎的距离,少有吹捧,客观中立,曾经的纸媒读者认为她的文笔“有一种张爱玲式的冷静”。到了公众号写作,这种“冷眼旁观式”的风格依然延续。


她写景甜,跳出各种扑朔迷离的臆测,一本正经地分析这姑娘就因为长了一张文工团的脸,故而走错了路;写郭德纲师徒骂战前,先埋头读完了师徒二人过往写就的大小文章,为二人的文学素养做了一次严肃的评测。


有 人在“孟大明白”的后台留言,说她写东西有种“自鸣得意的优越感”,她愉快地认了。“我在三联呆了很多年,那个杂志就是冷冰冰的精英腔调,以前朱伟给我们灌输的就是这种。以前我跳槽想去时尚杂志的时候,他就说,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呢,去那种地方。所以我或多或少受了点影响。”


自媒体搞垮纸媒一定是坏事吗?


去年年初,孟静给《新民周刊》写的一篇专栏在媒体圈刷了几天屏,原标题是《我们只有做公众号这一条出路了吗》,后来被其他公众号在未获得授权的情况下转载,并把标题改为《可怕的是,没有记者再愿意写稿了》。


那时,她所表达的忧虑是一种无力感,“我们就像被洪水卷走的溺水者,拼命想抓住周围哪怕一根枯枝想停顿一下,然而只能无力地随波逐流”。


而今,当我再向她提起那个标题时,她的感知更为具象。她觉得,自媒体对传统媒体带来的冲击不在于纸媒这个载体的衰落,而在于采访这一报道方式的失势。


“大家都只关心情绪化的表达,写个公众号太容易了,我们以前做采访的时候麻烦太多了。整个媒体的生态变得很奇怪,记者找不到成就感,这是对采访的摧毁。”


孟静从不认为精英视角是一个问题,但相比“精英”“高冷”,她更愿意用“中庸”来定义自己的姿态。


“我经常写的就是,你要独立思考,不要哪个明星离婚你就不相信爱情了。但他们不会听进去的,庸众只能听进去‘相信爱情吧,xxx和xxx很幸福’。我有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愚公移山的事情,但好处就是有洗粉的功能,筛选了一部分头脑清醒的读者。“


宁愿自己不是大号


我们联系过萝贝贝,在众所周知的顾虑之下,她几经犹豫,拒绝了采访邀约。如今,她在“萝严肃”的新号之下继续她严肃的八卦写作。


“孟大明白”没有被波及。谈到原因,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猜测,“可能我的号不算大吧”。


开更两年不到,她从两万粉丝开始接到软广需求,也经历过每天焦虑地追热点,谋求涨粉的阶段。去年,一位如日中天的男星“出事儿”的时候,她正在避暑山庄度假,当即便从大巴车下车,回宾馆写稿;早年没写公号时,她也曾亲眼目睹同事萝贝贝唱 K 时躲进厕所写稿的拼劲儿。


但大约从今年开始,尤其是五月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周四之后,她对于“涨粉”“做大”这件事逐渐没有了太强的欲求。


她的创作团队稳定地控制在了两三人的小作坊规模里,仅让助理协助她找图和接广告。她也拒绝了投资人的橄榄枝,懒得给别人打工。


她甚至开始调整自己的选题方向,用偏文化方向的长线选题去分担“追热点”的压力。“迟早要转型,早一点也好,毕竟,我总是有点迟钝”。



段子手怎么了?不喜欢取关


上海 \ 王国培 \ 王左中右



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互联网都以为王国培是一个日本人。那时,大家并不知道他叫“王国培”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名字;大家管他叫“朝日君”,对他为“@朝日新闻中文网”创作的“哦呀苏咪”帖爱不释手。


时间线往后拉,“朝日君”不见了,大家认识了“王左中右”,开始津津乐道他所创作的那些“变态字”;王国培后来也回到了上海,在老东家《东方早报》筹备新媒体项目“澎湃新闻”。


再到后来,2014年平安夜,微信公众平台上的“王左中右”也消失了。


678天后,“王左中右”回到了微信平台,从0粉丝基础开始运营,第 9 篇文章阅读量突破十万加,而期盼已久的“老粉丝”们却逐渐发现他正变得判若两人。


一年多后,在位于上海黄浦区某创意园区一间简单的办公室里,我们见到的王国培自称“创意人”,而“王左中右”其实是他年幼儿子的大名。



不喜欢?建议取关


去年5月,王左中右在微信平台上推送了一篇标题为《对不起,我只想当一个段子手》的文章,到今天为止,这篇文章也依然被挂在公众号的菜单栏里。



在这篇后来被圈内戏称为“转型通告”的文章里,王左中右阐述了自己“幡然醒悟”的过程——不忍心妻子为淘到一件45块钱的便宜裙子而雀跃,他决心从一名“意见领袖”转型为段子手。


彼时,王左中右的新号刚刚运作半年,在这半年里,一部分欢呼雀跃着追随而来的粉丝开始不断在后台发出质疑。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在他们心目中针砭时弊的记者改头换面,变成一个闷声发大财的人。


留言看多了,王左中右决定给一个交代。他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条留言成为了他情绪的导火索,总之,就在 5 月的某一天,他发出了这篇“自白书”。


“以前都是写时政的嘛,所以想告诉大家我今后会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对错啦,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方向要稍微转一下。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要关注了吧。”


王左中右承认,这是一次“洗粉”,一次自我定位的重新确认。


“发出去之后,有掉粉吗?”


“没有,反而增加了很多粉丝。”


王左中右强调,他的“转型”并不是一种全然的世界观颠覆,只是依从商业选择,转变了侧重点而已。“只不过以前娱乐那块儿是隐性的,现在变成显性的。但做了这么多年媒体人,那些东西我不可能完全就没兴趣了,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忍不住会写。”




如何把软文写成十万加?


新的“王左中右”开始运营后,王国培本打算积累一段时间的内容,再开始商业化。但出乎意料,他的第九篇推送,《才发现吴承恩在西游记里埋了这么大个伏笔》毫无预警地“十万加”了,而它其实是一篇广告。


自此,成群结队的广告需求纷至沓来,“王左中右”与六神磊磊并列,成为了广告商投放“神转折”式软文的首选。


但王左中右的界定里,他所创作的广告类文章并不算是“软文”。他强调,“软文”的边界是,“读者看不出它是广告”,而他的作品则是一种“创意类硬广”。


“所有读者都知道我在做广告,只不过在你知道它是广告的前提下,我依然让你觉得这篇东西是有看头的。”


“爸爸,节日快乐”


创意是王国培作为“朝日君”时,走红的最初原因,也是他走到现在的立身之本。


他自认是一个“网感”很好的人。无论是“变态字”的创作,还是文案的撰写,他的灵感在大多时候都来的很顺利,且常常发生在瞬间。


两个月前,刘国梁“换岗”事件在微博上爆发,王左中右立刻判断,这是一个创作“字”的好题材。


“新闻出来之后,我当时没想到点子,就跟我老婆出门看电影。开车过程中我想到了创意,然后就路边停下来,找个文具店,买了纸和笔,在车上写的,写完就发了,然后去看电影”。


拆解文字是王左中右的看家本领,如今,更成为了他的个人标识。日后,他更计划将这些“字”开发成某种 IP,去拓展它们的商业价值。


之于自己事业的方向,王左中右是乐观的;而对于微信这个平台的方向,乃至当下的舆论环境,尽管刚刚才遭遇了删帖,他也是乐观的。他所乐观的点则在于,“本质上言论至少是流通的”。


“这其实是一个规律,山与谷的规律。我和你说话,声音是波的形式,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泛起的涟漪也是波的形式,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波的形式。


媒体也是一样,这几年自媒体爆发,娱乐内容空前繁荣,但是看多了之后,可能五年或十年的一个跨度,随着受众水平的提高,严肃内容会回流的。”




策划:ELLEMEN Digital

采访、撰文:梁珂

封面插画:Hisashi Ok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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