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明 | 人民墓志铭

人民者，奴才之苗裔也，其籍贯不可考，遂以五湖四海为家。凡独夫民贼皆好为人民之父母，言必称育民之艰劬、卫民之伟绩。故人民之初诞也，曰神圣，曰伟大， 熠熠然生辉宇宙，巍巍乎屹立宪法。如汪洋之浩浩汤汤，而不可见涓滴也；如大地之苍苍茫茫，而不可见尘埃也。

人民之初生也，笼而统之抽象概念也，大而泛之疏略细微也。独夫民贼欣欣然以为子女，有所言辄曰人民，有所行辄曰人民，有所名辄曰人民，而“人民”皆懵懂不知也；及至“人民”之财产尽失、言论俱无，乃痛不欲生也。常 借杯中之物，以浇胸中块垒。或佯狂而恸哭，化作阮籍之叹；或仰天而愤慨，时有嵇康之怒。或情怀孤郁以至早夭，或匹夫一怒而遭惨死。

奉人民至高无上之地位，杀人民以血雨腥风之惨怛，曰希特勒，曰斯大林，曰毛太阳。曩者，希氏尝告德意志人曰：“德意志者，优异之种族也，而其未来乃在人民。故神圣之德意志人民，务必矢志不渝，勇武向前，惟其如此，吾国可精进，吾民族可弘振也”。希氏之杀人民也，则毒死之集中营，而不费枪弹也，闻之莫不丧胆。

毛太阳之誉人民也，曰“为人民服务”，曰“人民之光荣”，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曰“人民万岁”。及其杀人民也，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或整风批斗，或惯使阳谋，或大跃进，或文革风暴。举国人民皆罪过，或暴毙，或饿殍，唯有毛太阳放光芒。

毛太阳既落，人民之“神圣地位”依旧，或曰“吾乃人民之子”，而其杀人民则以坦克也。其后人民之死千奇百怪也，或躲猫猫死，或做噩梦死，或鞋带自缢死，或喝开水死，或冲凉死，或激动死，或不可胜数矣，诚可谓蔚为大观。

呜呼，人民其萎、大厦其倾，诚痛夫哉！吾发为挽歌，以悼亡灵：人民其始，允为圣姿，实则奴才，始乱终弃。上效君主，下慰傻逼。旋即夭折，亦或暴毙。高山巍巍，悼人民之仪，九脉汤汤，恸人民之殇。玉树其倾，人民其亡。人民其亡，公民其昌！

魂兮归来，化作公民！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