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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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是小的争吵,雍城因为少康过多上网冷落了他。
其实这话从何说起,少康对雍城就像对待自己心爱的衣服、项链和护肤乳,他舍不得吃一次的哈根达斯,还有他的苹果七。可有时,少康需要一个自由空间安静呼吸,雍城不可能事事站在他的立场思考,所以雍城一直忿忿。
反正事情就此恶化,继而一些平时不起眼的小问题被一一放大,他们用手机短信争吵。那时少康已从雍城家里跑出来,为了报复他,他记得有一次雍城也是气急了,不小心撞到他的头,第二天肿了好大一个包。雍城一大早去上班,天空一直下着细密小雨。
少康生气了,忘记带件外套出来,下楼才注意有雨,而且还不小,可钥匙被他故意锁在房间里,好让雍城紧张,以为他是真的不再回来。于是少康只能穿着T恤站在路口等车。
少康的家也不能回,上个月和姐姐吵了架,因为姐姐总是那么霸道,对少康大吼大叫,骂少康像个男妓,随便和男人睡觉,完全不像他记忆中的姐姐,少康不想听任何人的话,所以他骂姐姐是没人要的烂货。
姐姐拥有一副完美曲线的身材,披肩直发,姐姐以前在新加坡酒吧里陪酒,可是不到一年就回来了,她说住不惯,可同她一起回来的人都说姐姐为了一个男人堕了胎。
“你还不是没人要?”少康冲姐姐大吼:“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收钱,我不收钱。”
姐姐“啪”地给了少康一个耳光,少康夺门而逃,跑到雍城家里住下来,少康不想向姐姐低头认错,不想回家,在街上站了半天,他冷得几乎失去知觉。
昨晚肚子发痛,雍城翻了半天抽屉说没有药,少康不信,自己去翻,随便找了一把抗生素吃下去,一整夜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嘴里都是苦味,少康睡不着,起来上网,一个不睡觉的陌生男人和少康聊天,说你睡不着就到我家里来吧,我们应该住得不远,少康留了对方的电话。
早上,雍城问少康胃还疼吗?少康因为昨晚雍城没找到药,心有芥蒂,不想理他,雍城气得说:“那你就什么也别做,上网和人家打情骂俏吧!”
雍城走后,少康气得没吃早饭和中饭,直到现在,淋着雨站在街上,还在用手机和雍城吵架。
雍城说:“你实在是无理取闹!”
少康说:“那你去找个有理不闹的人吧!”
事情往往如此,两个太相似的人,脾气都一样的人,无法找到生活的默契,连生气都不会主动找对方和解,一味推卸自己的责任。少康承认今天的事他有点过分,但雍城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来哄哄他吗?为什么一定要刺激他,专拣伤人的话来说。
到后来,雍城居然提到前男友,说他们很像,老天,少康最恨雍城提那个男人,他知道雍城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男人,因为雍城没钱就离开了他,雍城常和少康谈话时不自觉就提到那个男人,甚至电脑里还保存着他的相片,少康已经警告过雍城多次,雍城也不肯删掉,每次都敷衍了事哄哄少康算了,少康要删也找不到保存的位置。
那个男人还常发信息和雍城聊天,都已是分手两年的人了,有何必要还联系,既然无法割舍,当初就别走得那么决绝。
但今天早上之事,少康只承认一半怪自己,另一半是属于雍城的,怪自己不该任性,也怪雍城不够体贴,哄哄自己也就算了,雍城不许他多上网,他就说好吧,以后不上了,雍城过来抱抱他,亲亲他,一切就过去了,可是雍城非说他无理取闹,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
少康说:“我现在不舒服,肚子痛,不想和你吵。”
雍城说:“你认为我们是在吵吗?”
少康说:“今天晚上的宴会不去了,有事。”
雍城问:“什么事。”
少康说:“肚子痛。”
雍城心里明白少康故意耍脾气,他说:“吃点易蒙特,马上就好。”
少康还在嘴硬:“不想去,你们玩吧。”
雍城说:“你又怎么啦你?不就是早上说了你几句吗?好吧,不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之后就是一整天的冷战,雍城没有一个消息过来,少康也没有一个消息过去。
少康想雍城应该知道他一天没吃东西,胃疼得那么厉害,虽然现在已知胃疼的原因来自饥饿,雍城明明就知道的,至少可以安慰一下,可是等到天黑透了,雍城也没有发一条信息过来。
此时,少康一个人坐在金沙江路轻轨站门口的台阶上,就等雍城一句话:“回来吧。”他就马上坐车回雍城家里,但雍城就不发信息,多么小气的一个男人。
后来,还是少康忍不住了,发了信息给雍城:“晚饭吃得挺开心吧?”
雍城回:“没吃,我回家了。”
之后,沉默了大概半个小时,雍城发来:“你肚子还痛吗?”
少康说:“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雍城就再也没有信息了,外面依然下着小雨,少康坐在冰冷的台阶上,雍城不管不问,少康一肚子委屈真想找个发泄的地方。
于是,发很多信息给其他网友,他说他无家可归了,那个昨晚网上认识的陌生男人说:“我带你出去玩吧。”
“去哪里?”
“新天地酒吧。”
少康说:“那晚上怎么办?”
那人说:“我们去开房呗。”
少康说:“你当我是什么人?”
那人说:“当你是我的宝贝啊。”
少康回复:“一脚可以碾得粉碎的蚂蚁吗?”
那人赶快说:“怎么可能,你误会我啦。”
少康知道他趁人之危,也根本不会去的,只是打发无聊时间,才和他鬼扯一会儿,他宁愿坐在这里等信息,又坐了半小时,他决定十五分钟后,如果雍城再不来信息,他真的找那个陌生男人开房了。
终于还是少康忍不住,主动发了信息:“今晚我无家可归了,要去网吧通宵或者街上逛一夜。”
雍城说:“你还在发脾气,随便你,你和他当年一样,只知道自己。”
他又提那个男人,真把少康气坏了,他简直要发疯了,一时脑热,把一条刚才编了很久反复删改的短信发给了雍城。
“我们分手吧,从此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互不干涉,你的东西我尽快还给你。”
这次雍城很快回复了:“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要放弃,是你放弃了我,你伤了我的心。”雍城说:“我对你那么好,休息天宁愿留在家里为你烧饭,都不出去,就陪着你,我们有那么多快乐的过去,可你竟如此狠心。”
雍城又发了一首伤感情歌的歌词给少康,真是的,每次少康发脾气的时候,雍城都发歌词给他,或者把他从前发给雍城的甜言蜜语发回来,让少康羞愧得无地自容,这是雍城的老一套。
少康一时间也想起了过去,从认识雍城开始,他们那么恩爱,视对方为手中珍宝,舍不得放手,可是仅仅一个如此小的事情竟然闹到需要分手才能解决的地步,世间的爱情都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吗?少康本就不舍得,也是一时气急才要分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对。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已经涌出来,和着满世界的雨水,他要见雍城,现在就要见。
他不顾一切地跑上车,末班车,飞也似地往雍城家里去,跑得太快,加之一天没吃东西,头昏眼花,车里人多,他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几乎要呕吐出来,可见雍城是他坚持的信念。
午夜十一点半,少康终于到雍城楼下,才收到雍城的信息:“是你放弃了我,我对你那么好,我不再相信爱情了!”
少康气不打一处来,发给雍城:“你有病啊,感慨个屁,快开门,我在楼下。”
不一会儿,听到雍城趿着拖鞋的声音,到楼下开了铁门,看了少康一眼,不说话,转身往楼上去。少康随雍城上了五楼,雍城养的一只泰迪看到少康异常兴奋,不停地摇着尾巴。
进了卧室,雍城坐在那里背对着少康喝红酒,电脑开着,一首伤感的歌在唱,正是雍城发给他的那些歌词,雍城一动不动,一边喝酒一边吸着烟,不理少康,少康悄悄一个人去洗澡,连雍城的浴巾都没用,只用毛巾擦擦。
当少康再回卧室的时候,雍城仍然不理他,视他如无物,好像他原本就是多余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果然,一切无法挽回,这一趟回来干嘛?还不够丢人吗?
泰迪兴奋地摇着尾巴,以为少康有吃的给它,开心地舔着嘴唇。
卧室里的音乐震得整栋楼都在摇晃,雍城是故意的。
少康悄悄去把早上落在这里的外套穿好,背好包,转身出了这扇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哭了出来。
在楼下的小区甬道上,雍城追上少康,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回拖,他不肯,两个人撕打,他哭得满脸是泪和鼻涕。
雍城一边拖一边说:“既然来了,还往哪里去?”
少康嚷着:“你别管我,在街上站一夜也好过看你的脸色。”他已做好露宿街头的打算,雍城的手像铁钳子一般牢牢把他抓住。
雍城把他拖回卧室,紧紧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少康一直在哭,泪水像荷上的露珠,颗颗豆大圆滚,噼里啪啦往下掉,雍城一边用纸给他擦,一边笑着说:“你就是个‘泪包’,以后叫你‘泪包’。”
少康也不理雍城,眼睛瞪他,泪水还在一汩汩往外流,少康真佩服自己已经哭了二十多分钟了,好像还能再坚持哭一会儿,就趴在雍城怀里,雍城摸着他的头,让他哭个痛快。
姐姐在这时发消息给少康道歉:“是我不好,不该打你。”姐姐说:“回家吧。”
少康回消息给姐姐:“明天回去,我没有生气,姐。”
少康哭累了。
雍城心疼地去厨房煮了快餐面给他,还有烤鱼、酸豆角、皮蛋。
雍城说:“宝贝,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心疼死了。”
少康说:“你早这样说,我就不生气了,谁让你不说。”
他们都不肯向对方低头,只等对方抛来一个和解的缝隙,不见缝隙,便将矛盾重又涂抹上泥浆,一层又一层,直至彼此窒息。
吃过东西之后,他们躺下睡觉,雍城搂着少康,很疼惜地亲他的脸,还把腿搭在他身上。
“你想干嘛?”少康问。
“你知道。”
“不知道,你要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雍城笑着。
“那就快点吧,让你折腾得天都要亮了。”少康不依不饶,抽空也要把责任推给雍城。
少康又洗了一遍澡躺下,雍城打开电视机,里面播放着泡沫剧。
“快睡吧,都两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少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