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1094  子产不毁乡校 | 《左传》选读

子产不毁乡校

郑人游于乡校， 【杨注】杜《注》：“乡之学校。”《孟子·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疑国学（今之大学）惟天子有之，诸侯惟庠、序、校而已。郑之学则曰乡校。《孟子》谓曰：夏曰校，未必如此。 以论执政。 【集评·《渊鉴》】古帝王悬鼗设铎，以察迩言，正所以通幽隠、广闻见也。子产不毁乡校，以达舆情，故孔子称之。伯厚王应麟曰:“侨不以防怨为善而怨自弥，故侨与郑俱昌。斯以分过为忠而过益彰，故斯与秦俱亡。” 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 【集评·韩范】为政而禁乡邑之言，立见其败也。然明贤者，岂有为此下策乎？亦姑言之以试子产耳，观末数语，其意自见。 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 【杨注】作威防怨，怨可以急止。 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 【杨注】川若大决口，则所触犯也大。 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 【杨注】道同导，引导使之流。《国语》韦《注》云：“道，通也。”亦可。 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杨注】杜《注》：“以为己药石”，药作动词，谓治疗己病。【集评·魏禧】全无物我之见，惟以治道为心，如春风骀荡，万物丰阜，想见子产当日识量。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杨注】《新序·杂事四》採《传》而略变其字句。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杨注】孔丘此时仅十一岁，当是以后闻而论此。【集评·文熙】子产不毁乡校，以善恶为师，即圣人之言曷加？故孔子以为仁。

【集评·综论】

《赏音》：政出而人皆议之，岂不伤执政之体？然自明哲人看来，不足损威，适有补于吾治。不然，乡校毁矣，彼巷议腹诽，其又可禁乎？

《左传翼》：国家因革损益，岂能尽善？故王天下有三重，本身而外，犹必征民。人言不足恤荆舒所以断送赵宋乾坤也。“是吾师也”，居然设铎悬鼗心事，谓之曰“仁固宜。郑政积弱，子产纠之以猛，人多不便。从政一年，即有孰杀之谣，想见纷纷呶呶、如醉如狂景象。后来歌谁嗣者，即是此辈。然明毁乡校一问，或恐奸民乱政，不平于心，或故为此言以试子产，俱未可知。而“何为”二字，回得决絶，可知子产胸中全无一点芥蔕。善则行，恶则改，义理既明。小决道，大决伤，利害亦晰。此皆子产学问纯粹处。

《学余》：为上者不可以长恶，亦不可以弭谤，虚已择善，庶几免于过矣。为下者不敢逞其横议，更不敢涉于讪上，忠爱讽谏，庶几免于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