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所写《苏格拉底的申辩》虽然被一些观点质疑为虚构或表达自己思想的工具,但仍是我们了解审判经过和苏氏思想的重要来源。在这篇申辩词中,苏格拉底对两拨控告进行了辩驳,并对自己选择的哲学生活和使命向民众做了阐明。
第一批较早的控告来自于刻意败坏苏格拉底形象、散布谣言称其钻研异术、擅长诡辩的人,一个代表是剧作家阿里斯托芬,在《云》中他把苏刻画为研究天上事物和修辞术、行为荒诞可笑的“智者”。苏格拉底首先澄清自己和智者不一样,他并不拥有智者的技艺和传授方法,并且认为智者的教育并不能够真正教授青年如何做一个人或一个公民。接着,他表明了自己的哲学立场,即他的“智慧”到底是什么,这种“人的智慧”在吴飞译本中被解读为一种“无知之知”。苏格拉底从德尔斐神谕说起,神谕是他踏上哲学检省之路的动因,也被他称为神赋予他的使命。为了解开神谕的真正含义,他开始拜访各类拥有极高智慧声望的人,包括政治家、诗人、工匠,但最后经过考察都发现他们无知或智慧极其有限却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因此,他认为自己的智慧之处就在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无知,进而保持对自己的检省,同时,神谕旨在告诫人类,“真正的智慧是神的财产,而我们人的智慧是很少的或是没有价值的”。为了“帮助神的事业”,让更多人认识到智慧的有限,帮助人们“认识你自己”,他开始对他人、对整个城邦进行检省和考察,这就是他兼具宗教意义和政治意义的哲学使命。但是,越来越多青年人的加入,激起了雅典人的不满和怨恨,并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了苏格拉底,即使他并不承认这些青年人是他的弟子,也不认为自己在教育他们。这样,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爱智者”被诬蔑为一个“无所不知的超级智者”,还试图向青年灌输自己的观念。
第二批控告是法庭诉状,即腐蚀青年、不信城邦诸神而引入新神。针对败坏青年,苏格拉底通过诘问提起诉讼的莫勒图斯,揭露了他和背后力量阿努图斯等民主派人根本不关心青年教育的问题,而只是将之作为打击苏的借口,还奉承民众均为对青年施予良好影响的人;接着,苏格拉底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道理说明了自己腐蚀周围人的不合理性;同时,如果这一罪名属实,青年的父亲克力同等人就不会想要帮助自己了。针对不信神而引入新神,苏尖锐地指出这一控告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无神论者何以介绍新神同时相信超自然的存在?
在反驳了这些控告之后,苏格拉底坦言只有正义、正当才是他为人处世的最高准则,生死等众人最为在意的因素则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在这里,他提及为战友复仇而亡的阿基琉斯。在他看来,只有正义的、遵循真理的哲学生活才是值得过的,而这种生活方式必定意味着他要不断对自己和他人进行考察,关注灵魂,以符合善好的标准,因此,他把自己比喻为一只神指派给雅典这匹巨大但行动迟缓的良种马的牛虻,用来叮醒、劝导公民和城邦,使之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并不停止追求德性与善好。但他同时声明,他的哲学活动并不具有任何主观的政治性和教育性,他也不屑于用求情或歪曲事实的方法来博得同情、赢得投票,因为在他看来,只有正当才是判明一切的准则。
关于量刑问题,原告提出最重的死刑,而苏格拉底认为自己对城邦做出大贡献,应在政府大厅里用膳。他否定了流放的惩罚,起初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认罚一米纳,在朋友作担保的情况下增加到了三十米纳。
最后,苏格拉底对民众做了坦然面对审判结果的告别。对判他死刑的人,他们的行为虽给苏带去了死亡但并没有实质伤害,反而给自己招致了不义这种最坏的惩罚。对投他无罪的人,他亲切地解释死亡究其根本来说,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对个人极致的恶。他预想了死亡的两种可能结果,要么是长睡无梦,要么是进入另一个先贤们仍存在着的世界,在那里,他能够继续践行他的哲学与追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