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549|宵夜

之乎者野记 · 公众号 · · 2024-04-19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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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女【中国】

在我们湖北，有的时候说宵夜，有的时候说夜宵，我分不太清。

上学的时候，熟识的叔叔们会说，走，请你宵夜去。

夜市的东西比任何时候都好吃，不知道是入夜的催化、放松的氛围，还是饥饿的原因，或者是各种因素的综合。

随便一个馆子，不论是学校边的、菜市场边的，都有各自的绝活拿手菜。

有时下晚自习了，叔叔们他们加班完拉着我就往路边的桌子一坐，说，老板，搞几个菜，四瓶啤酒。

青椒肉丝、回锅牛肉、干锅肥肠、红烧鸡块、爆炒猪肚、小龙虾，这都是极好的荤菜，再来点花生米、卤菜下酒，晚风吹过，大家说说笑笑，面露红晕，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放松和快乐的事情了。

哪怕是在寒冬，把冰啤酒换成烫一壶浑浊的米酒，祛除湖北的魔法湿寒，也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黄冈的夜宵好吃，终究比不上武汉，武汉的烟火气，你要是在那里生活过，是忘不掉的。

所以接沐朵下课的时候，正好八点半了，我突发奇想问她，爸爸带你去夜宵好不好。

她很高兴也很惊喜，几乎就是马上接着话答应，好啊好啊。

然后我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去了。

她问吃什么，我说吃一个爸爸好久没吃但非常想吃的菜。

她问是什么，我说爆炒腰片，她说那需要多久，还以为就是随便吃点关东煮那种夜宵。

我说，关东煮那可不算什么正宗的夜宵，走吧，陪爸爸吃，她也就不问了，这便是第一次跟闺女宵夜。

上学的时候没钱，叔叔们是有工作的，有钱，黄冈的宵夜还都不贵，十几元一盘，四个人一百多块钱，但是一百多也很多，我没钱，只管吃。

不要钱的东西，最好吃。

蒸得很硬的米饭，和着菜汤，有时还来点烤串，那个时刻，过去和未来都会被忘记，淡淡口味的啤酒才饱含当下的味道。

听他们瞎聊，聊工作，聊女孩，吹牛逼。

那时我的世界，他们的世界，都在一个小小的市里县里，好像那便是全部。

从黄冈中学到江边，从青云路到月波楼，从七一街到宝塔，从体育场到考棚街，便是生命的界线。

后来我离开了，再回去的时候，那些叔叔基本一辈子还是在这里，他们的世界没怎么扩大过，但是感觉一直很幸福。

只是，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夜宵。

确切地说，北方基本没有太多合胃口的夜宵，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吃过几次，卤煮爆肚烤串都是北方的味道，不是南方的小炒。

如果真想吃点好的，又没有那么多钱。

就得大学有次和朋友圣诞节出去玩，晚上过了饭点，大家讨论饿了吃什么，说吃必胜客吧，也就必胜客什么快餐开着。

我没吃过必胜客，只是听说过，那时的水果一个盘子可以随便垒，但只能夹一次，有本事的垒一米高，大家都看攻略学。

第一次吃必胜客，好几百块钱，几乎是半个月的生活费。

还没吃饱，也没好意思说，不敢点，吃不起。

后来，我就再也没怎么吃过夜宵，哪怕是工作后也有钱了。

北方的夜太寂寥，容易让人想到很多事，外面的星空像宇宙。

直到有一年到广州出差，去看一个原来在北京工作的球友，他带我去吃牛杂锅，十一二点的广州，夜生活才刚开始，小小的店里坐满了人。

汤汁咕嘟咕嘟，啤酒冰凉冰凉，粤语铿锵错落，我们聊着过去，谁也不知道未来。

那才第一次让我找到些许年少时宵夜的感觉。

有了孩子之后，就不存在夜宵的事情了，早点睡觉，要讲睡前故事，关于宵夜的很多记忆恍惚，都像上辈子的事情。

那天你晚上，和沐朵点了一个水煮鱼，一个腰片，一个青菜，一个葱油饼，我们没有喝酒，边喝饮料，我边跟她讲那些年关于夜宵和宵夜的往事。

吃完了，我问她什么感觉，她说，很放松，挺好。

我也跟她说，我们吃的这家水煮鱼馆子还比较有名，油只用一次，但是也不便宜，一餐要好几百块钱。

忽然想起上一次说几百块钱时候的囊中羞涩，就指着沐朵去看路边等待代驾的人，送外卖的小哥，几百块钱，可能是他们一周的生活费。

我不知道闺女懂不懂，从十几元一盘菜的夜宵，到几百元一餐的夜宵，看似只是价格和时间的变化，实际却是流逝的时光和几十年成长的步履。

我很久没宵夜过了，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吃夜宵，不知道会不会有我小时候那种感觉，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管，很安全和满足地吃饭，就很好。

记忆总会模糊，特别是对我这种记性不太好的人来说，但感觉，却似乎越来越清晰，感觉对与不对，闭上眼睛就知道。

沐朵拍的第一次吃夜宵的纪念

一个力争纯粹的人划出的桃花源
有门槛有态度
不一定篇篇正确但源自独立思考和原创
不接广告、不荐股、不带货、不荐理财保险
不哗众取宠、不左不右、 不偏不倚、 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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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549|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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