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历史回撤的垭口,旧的故事已经结束,新的故事尚未形成,在这个更迭的风潮里,无数牛逼的中年倒下,那个充满神秘气质的股神,那个让我们一起为梦想窒息的梦想家,那个动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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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暴风,等等等等,这如此忧伤的世界,又多了无数片徒然。
若是在中年时刻,有一个转身,那么,生命的经验和过程或会有着很大的不同,或许发间也会有着暖风吹过。
若是在中年时刻,有一个转身,那么,那些水中的明月或许不再令人疯狂,而这些疲惫的战马终于可以回家。
中年以前,我们的生命几尽消耗在紧张焦虑的奋斗上,消耗在讲求速度和打拼的漩涡中,消耗在竞争、执取、拥有和成就上,永远以身外的活动和先入为主的偏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中年以后,不管遭遇何等样的生命起伏和风风雨雨,于心地而言,却也无风雨也无晴,无牵无挂,没有竞争,没有想要去拥有或执取的欲望,没有紧张焦虑的奋斗,没有成就的渴望。
中年以前是进击的过程,中年以后是知止的过程。中年以前是攀缘的过程,中年以后是无相的过程。中年以前是执取的过程,中年以后是无求的过程。
中年以前是论争的过程,中年以后是无论的过程。中年以前是六经注我的过程,中年以后是我注六经的过程。中年以前是梦里明明有六趣的过程,中年以后是心寂观待、竟是大梦归来的过程。
中年的王维《渭川田家》中写到,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王维在这里想表达的是,皮相的光鲜不过数年,温柔、无畏与自在才是生命的终极,以及归路。
中年,千回百转,或许只差一个转身。
我们的人生,总是贯穿着一种欲望,一种想要达成某种目标的欲求,譬如,成为作家,譬如,成为投资家,譬如,成为哲学家,譬如,成为政治家,譬如,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譬如,成为史蒂夫·乔布斯、比尔·盖茨,等等等等。
我们从未试图成为一个普通人,也即是归复我们本来的样子。于是,我们感觉每一件事都与我们的野心、好胜心,和胜人一筹的动机相连。
然而,终究而言,生命里的无常会刺穿了这种短浅的、一心达成目标的眼光,我们无法逃避的生命的回撤会让我们重新领悟生命本身。
于此,
生命里的一切都纯然成为学习的对境,我们也开始学会彻底而确切地与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平常相融,开始学会安住于生命里的每一个当下。
既然绚烂至极,归于平淡,何不当下安于平淡,事实上,当你安于平淡,你的精进就会变得行云流水,而绚烂至极最终也将是一种自然的呈现而已。
我们活了这么久,却鲜少知道,安住当下其实是如此清新自在,如此令人振奋,如此让整个生命具有了即兴的创造性,并且,最能让我们从各种欲望、折磨与焦虑之中解放出来,归复我们本来的样子,也就是如来的样子。
于此,
无论在生命中遇见什么,你都保持纯净的见地,视一切现象为完全纯净,永远不让自己的心偏离净观,如是,终有一天,你将归复你本具的纯净。
有些人在京城和魔都过了一生,有些人在色达和亚青过了一生,有些人抓了一把牌然后致力于打好手中的牌,有些人尝试着不再抓牌,有些人一辈子都在东奔西突,有些人一辈子始终安宁寂静,有些人一直被业力裹挟,有些人一直用愿力生活。
如果中年在尘埃里,那么也可以在虚空里,如果中年在市井里,那么也可以在江湖里,如果中年在酒囊里,那么也可以在茶汤里,如果中年在去里,那么也可以在来里,如果中年在色里,那么也可以在空里,如果中年在笔墨里,那也可以在沉默里,如果中年在散乱里,那也可以在寂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