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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做不了一个人

郁风手记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20-10-20 01:42

正文

/郁风

连续两天我都看到了遗书,那是种危险的、熟悉的感觉。大连理工大学那位男孩子在遗书末尾温柔的写道:让我下辈子变成一只猫吧。跟刘宇姝道别的时候,我对她说,下辈子让我变成一只兔子吧,你说过你最喜欢兔子。她冷冷的说,从现在起,我最讨厌兔子,说完挂掉了电话。我哆嗦着抓住手机打过去,再也没有打通过。

毛HC的遗书读起来也是那么的熟悉,“虽然独善其身,两袖清风,但身陷污泥浊水,拼尽力气难以改造环境,日渐一日觉得无力无助”,类似的话两年前我也写过,但当时没有发出来。

遗书中写道,“到了这样的年龄和级别,还天真的简单相信人性的真善美”,或许他和曾经的我一样天真,对人性抱以过多美好的希冀,在真实残酷的人性面前,就会出现巨大的失望与幻灭感。当失望累积成绝望,我能从中读出哀默之心大于死的意味。在这个混浊的世界,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一个心理医生告诉我,活着没有意义,活着只是责任,对他人的责任。但人活着只是为了他人吗?与之相悖的是,人性本就是自私的。我也无法回避我自私的一面,只不过我始终做不到不善良,做不到伤害别人维持自己的自私。

被迫离开家后,我最终去了北京,到一家机构工作。所幸还是和写作打交道,工作也算不上繁重。但人与人之间仍旧隔着厚重的距离感。除了开会,同事间基本没有语言。回到合租的房子,室友除了让我加群交水电费外没再有一句多余的话,那个群也基本是死寂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通常一个人去711买一份便当,带到一家咖啡馆写时评,这是我和评论人身份仅存的连接时刻。咖啡太苦了,我总是点焦糖咖啡,久了之后服务员都知道我的习惯。但我又不喜欢太甜,点奶茶总是点少糖,太甜反而让人觉得虚幻不真实,毕竟生活的底料是苦涩。

便当我基本吃不了几口,因为中午还处在副作用发作期,恶心和干呕如影随形。只有到了晚上副作用过去,我才能吃下一顿完整的饭。

我写了篇抑郁症患者应该有乘飞机权利的时评,遗憾的是,问了一圈,其他媒体都做了约稿,而我的稿子和他们观点是不太一样的。我辗转找到了成都的尹老师,尹老师最后把稿子发了出来。

这使我想起两年前刘大风把我从西藏找回来,让我住他家。我每天躺在床上,不看新闻不看微信,不想写任何东西,浑浑噩噩的等死,也不愿去做任何诊疗。尹老师是唯一一个打我号码询问我状况的人,尽管之前和他只有一次交集,那次给他留了我少为人知的电话号码。

刘大风连哄带骗把我带到他家,我说我这个状况也交不起房租,只会拖累他。刘大风看了看我,对我说,没事我养你啊。听的我一愣,尽管知道这话说的完全不切实际,但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句话,竟莫名有些心动。要是刘大风是女的,我一定会喜欢她,可惜他不是。

刘大风那时的财务状况和感情状况也十分糟糕,往往是我在房间里打游戏,他在客厅里给房地产写广告。写的时候还不忘在手边摆本萨特或加缪,这个愤世嫉俗的调查记者在生活面前不得不低下了头。刘大风还得照顾他当时的女朋友和两岁大的孩子。这段看似浪漫的感情在几个月后也告终,刘大风伤心的离开了成都,我也离开了这座伤心之城。

半夜刘大风突然给我发了首诗:

他罹患一种声带切除症状
无法治愈,也没人研究
没有投入开发预算
或者纳入法工委议事程序
成为官媒选题动议
及私人饭局的真诚话题
真诚,但也要懂得辩证
这只能通过民间方式进行姑息
养一只猫,打一些炮
或者在雾气深重的低楼层房间咆哮
只能对抗那些萎缩与消沉与陷溺与窒息
他大部分才艺都死于SC机制
于是只能去做一些寒冷的事情
无法完成亲密关系的必要仪式
从旅行与重逢抓取意义
变成儿童,笨蛋,拙劣的游泳选手
不是小丑就是精神病患者
不用点头哈腰就要摇头晃脑
表演足够多的说唱
为保持体面
还要进行自我反思和自我质疑
在大局面前,不能保持情绪稳定
会显得很不高级
他用烟草代替酒精
手持一只爆裂的煮蛋器
满屋的书籍都是过时的武器
他将它们移入卧室
像一种羞耻

我刚吃完舍曲林,读这首诗有种深夜痛哭的冲动,刘大风说,人的眼泪不够这个世界的悲苦。我想了想说,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冷漠,自私与虚伪。

此时的刘大风已经是某大厂的PR,薪水是两年前的好几倍。但他自嘲自己是站街卖身,说自己现在写的东西像垃圾一样。他现在沉迷于约P,还教导我用Tinder,我下载下来,一看要上传自拍,就传了张网图上去,果然弹出很多妹子要跟我约,我就把软件卸载了。

北北看完那篇时评,对我说,好羡慕她,还有男友陪她坐飞机看病,我说我也羡慕。我每次去看病都是独自坐飞机或高铁。还好我吃的舍曲林没有手抖的副作用,但干呕和恶心会不会成为被拒登机的理由?

这两年不停的坐飞机和高铁,辗转于医院与医院之间,药换了一次又一次,但仍然逃脱不了恶心的副作用。最严重的时候我喝水都反胃吐出来,在整夜恶心到睡不着后,我有种冲动把所有药全部吞下去,这是一种轻松和解脱,但我很难做到那么自私,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在乎我的人啊。

但即便是他们,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理解与陪伴。世上也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也很难有人会一直陪伴你,对我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人,无一例外的都离我而去,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飞舞过后终将坠落。

周末我去许知远的单向街书店,去慢慢看理想国译丛的《第三帝国的到来》,我是想买这套书,但一则太贵,三本加起来要600,二是太重,漂泊不定的我每次搬家,箱子里一大半都是书,实在难以搬运。

在单向街,我竟然看到已停刊的《东方历史评论》,16年我还给他们写过一篇书评,为了写这篇文章,我硬着头皮读完了几本介绍苏俄劳改营的书,读这些书实在是沉重压抑,书中所载,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文章虽然发表,但应该是没出版,想起16年的时候,我才刚满20岁。我的同龄人应该在打游戏谈恋爱,而我为什么要去写这些严酷沉重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快乐。

再过一个多月我要24岁了,但好像已写不出20岁的作品,我不太能触碰研究这类深重的话题,而随着近几年作品的减少和自我SC的固化,在表达上我已不自觉的自我设限,翻看我以前的文章时,更多的是震惊:几年前还能写这么大尺度的东西?尽管在当时尺度并不算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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