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艾滋病日。你也许不知,在非洲,在博茨瓦纳,21世纪初艾滋病最猖獗的时期,人们的周末就是在一场接一场的葬礼中度过,来不及悲伤,又要赶去下一场,眼泪与悲痛仿佛矫情又多余。
原文 :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评中国首部博茨瓦纳英语著作中译本》
作者 |
上海师范大学 查伟懿
图片 |
网络
说到非洲,会想到什么?
是血色残阳下奔跑在东非高原上的羚羊、狮子,还是三毛笔下那片遥远传奇的西属撒哈拉?是疟疾、艾滋病、埃博拉高发地区痛苦无助的人们,还是那张让世界愤怒,濒死孩童身后站着只秃鹫的照片?对大多数人而言,非洲这片土地只存在于《动物世界》或《新闻联播》里,偶尔出现在手机跳出的新闻界面中,你也许根本不会去点开,或是旅游网站的边角板块上,那是让人神往却又犹犹豫豫不敢涉足的地方。这是片被上帝眷顾的土地,因为她丰富的矿产与动植物资源;这是片被命运女神抛弃的土地,疾病,灾荒,战乱不知何时方休。
你幻想着那里香浓的咖啡与闪亮的钻石,却又因种种高发的传染性疾病望而却步。中国人忌讳疾病与死亡,丧葬的车都要在天亮前匆匆驶过,任何一场葬礼都能在人心里留下沉痛的印记,许久不能忘怀。
你也许不知,在非洲,在博茨瓦纳,21世纪初艾滋病最猖獗的时期,人们的周末就是在一场接一场的葬礼中度过,来不及悲伤,又要赶去下一场,眼泪与悲痛仿佛矫情又多余。
赶不走的病痛梦魇,徘徊不散的死亡之魔。
“那些年我就像个行走的骷髅,人们连拥抱一下都会迟疑。来看望的人们甚至坐在病人的上风方向,仅仅是为了让风吹走致命的病毒……人们会像看到一只病狗一样躲着我!”
这是《周末葬仪》中一位艾滋病患者的陈述。虽然大家都知道艾滋病并不会通过空气传播,却又都本能地
谈艾色变
,
这还不是在中国,是在艾滋病高发地区——博茨瓦纳,偏见依旧抹之不去,人们依旧无法做到像对待其他病患那样去对待这些急需帮助的人。
《大话西游》最后结尾一男一女站在城墙上,相貌与至尊宝紫霞别无二致,但大家都知道不是他们,望着城墙下的孙悟空渐行渐远,只有一句“看,那人好像一条狗。”落魄无助之人在他人的俯视之下与丧家犬别无二致,又何况是一个形同骷髅的艾滋病患者,在健康的人眼中只会有如“病狗”,让人躲之不及。健康的体魄,平顺的命运并不能成为在不幸之人面前寻求优越感的资本。
《周末葬仪》共16章,每章一个艾滋病患者的小故事,皆为发生在第一作者尤妮蒂·道身边的真实事件,遥远的国度,遥远的人们,熟悉而又陌生的疾病。
我第一次系统地了解艾滋病相关内容是从小学课本上的一篇课文——《艾滋病小斗士》。那节课是公开课,老师用了许多图片,抛却短短的课文——与艾滋病作斗争的小男孩,更多的是介绍性资料与相关知识讲解,全世界为抗艾防艾所做的努力,以及艾滋病在非洲国家的严峻形势,我不知道那天的内容是否对我有所影响启发,我是否真的认真听讲了。《周末葬仪》的文章布局像极了那堂课,就像十年前我放假在家酣畅淋漓地读着三毛的非洲故事,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之后竟能真正接触到来自非洲大陆的文字。
这本书每章的第二部分就是由哈佛大学医学教授麦克斯·埃塞克斯针对前面故事进行的专业而又科学的讲解,如艾滋病的传播机制,各种治疗方法,相关药物及诊断方式的发展革新等。
《周末葬仪》是为数不多的兼具文学性及科学性的书籍,如果说知识型小说读完能给人智力提升的快感,顺带领略了文学艺术的宏大精微,那么尤妮蒂·道和麦克斯•埃塞克斯的这部作品则是
一部实用的教育手册,且又展示了博茨瓦纳的民俗风情。
由疾病引发的冲突、伦理抉择并不少见,经得起考验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在生命这一重大命题前。当身边的人因同样的疾病相继离世,人们的心态也开始转变,是麻木还是包容?那是在被强大的命运之手扼住时的无力感。
《周末葬仪》记录了博茨瓦纳人民在面对艾滋病时的众生百态。
人们已能坦然接受的传播方式有母婴传播,血液传播,被污染的针头刺伤感染,唯独对性传播怀有芥蒂,因为那意味着对婚姻的不忠,让人羞于启齿,夫妻二人一旦发现其中一方患病,再美满的婚姻也会迅速走向破裂,情比金坚,而一切坚硬的东西都是有熔点的,如果没有融化,只是因为温度还不够高。第二章“我知道你依然爱着我”中,妻子得了艾滋病,丈夫刚开始陪同着诊断治疗,颇有共渡难关的雄心壮志,也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摧残:唯一的孩子因艾滋病离世和对新的生命的渴望,最后只能以受害者的姿态防妻甚于防魔,晚上睡觉也要战战兢兢锁好房门,二人走上离婚法庭,对簿公堂,生怕理由不够充分,不能顺利离婚。
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在死神面前一次次暴露。
许多艾滋病患者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患有这种疾病,他们更愿意说自己得的是其他并发症,例如结核病,不愿承认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毕竟结核病是能根治的,仿佛这样就真的可以治愈,没有检测人就是健康的,欺骗自己是个痛苦而难捱的过程,向生的本能也很难让人不去相信邪灵魑魅,崇信宗教,似乎只有超自然的力量才能解释这一切。
与之相对的,则是对现实的坦然接受。
“我是阳性……是的,我是阳性。我做了检测,被告知我感染了病毒。谢谢你,法官。仅仅知道这个结果已经卸掉了我肩上的重担。”第四章中的曼德拉在一次次逃避后选择了接受现实,进行检测,坦然地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将希望的泡泡戳破,或许才是对生命最大的敬畏。“死亡总是不公平的,但当受害者还年轻的时候,似乎尤其如此。当与性行为、生育,甚至出生和哺乳过程密切相关时,艾滋病病毒传播导致的死亡似乎尤其残忍。” 因为谁也不知道,即将出世的新生命是生的希望,还是死亡的种子。受艾滋病影响的人数远超过直接被艾滋病感染的人数,大量孤儿的父母均死于艾滋病只能由其他亲属代为抚养,或是兄弟姐妹间相互支持。
治疗艾滋病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在非洲地区疗效显著,不少质优价廉的药物也在不断研发上市,总体病情虽不乐观,但希望的星火也开始点点出现。艾滋病病毒疫苗也在研发过程中,但人体测试需要十年以上,疫苗承诺虽遥遥无期,但阴云之上,总有青天。
作为一本文学性与知识性并存的书籍,《周末葬仪》中人性的光辉与生命的可贵再一次得到放大,那不是高悬于世的颂扬宣传,而是
不施粉黛的平淡叙事下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挣扎轨迹,那些存在着的人,或曾经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