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岸街通向维多利亚堤岸的街道可是相当狭窄的,最好不要手挽手地沿着街走。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律师助手们恐怕就得一蹦一跳地在泥地里前行,年轻的打字员姑娘们会焦躁不安地跟在你身后。在伦敦的街道上,人们对美丽视而不见,怪异却总要承受苛刻的目光。还有,人最好别长得太高大,不要穿蓝色的长斗篷,左手也不要在空中乱拍。
十月初的一个下午,正值街道变得车水马龙,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挽了一位女士迈着大步走在人行道的街沿上。愤怒的瞪视纷纷扎向他们的后背。那些瘦小、焦虑的人们——和这对行人相比,大多数人看上去都很瘦小——别着钢笔,拎着沉重的公文箱,赶着准时上班去,还有周薪要领。也难怪他们会向安布罗斯先生高大的身形和安布罗斯太太的斗篷投去不友好的瞪视。可是,有某种魔力将这一男一女隔绝在了恶意与不受欢迎之外。从他张合的嘴唇来看,人们猜测他大抵是在思考;而她冰冷的双眼直视前方,视线高过了大多数人。
人们猜想,她或许是沉浸在悲伤中。她只能靠着目空一切并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才能忍住眼泪,与行人碰擦时她觉得疼极了。她隐忍地盯着堤岸来往的车马,几分钟后又揪紧了丈夫的袖子,在川流不息地车辆中穿行。当两人安全地到达了另一头时,她轻轻地脱出他的臂弯,同时放松自己的双唇,或是说颤抖起双唇来。她的泪珠紧接着就簌簌地滚落了下来。她双肘靠在栏杆上,又遮挡住自己的脸庞,将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安布罗斯先生试着安抚她。他轻拍她的肩膀,可她对此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站在这个比他还要悲伤的人身边,安布罗斯先生感觉尴尬极了,他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沿着人行道缓缓地走着。
堤岸向四处延伸出一个个凸起的坝角,如同一座座布道台。不过那上面并没有传教士,而是被一群小男孩占据了。他们甩绳子,丢石头,或是让纸船浮在河面上开始一段航行。他们有着捕捉古怪的敏锐目光,觉得安布罗斯先生是一个糟糕的家伙。在他经过时,反应最快的那个机灵鬼大叫道:“蓝胡子!”为了防止他们接着去调戏他的妻子,安布罗斯先生冲他们挥舞起手杖。看着这情形,男孩们认定他只不过是个怪人罢了,四个人索性齐声喊起了“蓝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