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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 / 黄恩鹏、柳文龙、清水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6期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5-03-12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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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 年6

散文诗

辰州书(选章)


黄恩鹏


有人在嶙峋的山岩夹层发现了龟壳、菊贝和鱼龙化石,暗喻了古海洋与陆地的时态矩限。地质学以一束光,开启了生命剧场。花草树木,兽鸟虫鱼,是剧情的主角。给前来游观者排演世界最佳剧目。神秘主义给万物赋予了诗性光泽。
想象不受限制,形态地理从暗处向亮处展现。它预示了往古对生命的态度。石头是山的灵魂,石头是山的精神。万物的形成,依据大时间观。

褐红山岩,大地宿命:旋门、五洞、天桥、天池、三清,五座高峰,有如佛指,打坐趺跏。碧流河与清沙河,岩层展现了地理的灵性。
太阳明亮,山海壮阔。葱郁、枯萎,都是时光。即便存在暗物质,也不会弥漫厌恶和恐惧。曾经的朦胧,化作飞絮。草木与小兽,自在自由。虚设的城垛,火焰不再肆意妄为。鸟鸣和虫吟,会辨别时令。清风吹开了悬在河岸上的雾霭。

厚重来自长久的静寂。仙气替代了想象,神谕指证了梦境。草木灵光,闪烁着先验。
火焰过后,留下了黑。
比河流还黑的炭石,比马匹还亮的矿藏,快如闪电,在天地间涌动。
辰州人擅长以光圈优先摄拍物象,擅长以风景的外观调节情感的色温、感光度和对比度。不论夸大,还是喻小,总把险峻峭拔当作生命精神,且引以为傲。

从老轿顶出发,一路经过吕王河、马家崴、下仙峪、黄土岭,再到道马寺,由南向北,到榜式堡,再由东向西,循河流行走。身体健壮,鹰飞兽奔。衣袂如毛发,浴风而行。面孔生动,像染秋的果实。
最好是雪天,脚步会响起鳞甲般的声响;最好是雨天,身体里有发芽的气脉。沿着清沙河,一路向西,看不见滔滔光亮就不要停下脚步。一直走,一口气走到浩浩荡荡的大渤海。

河流的走向,即是村庄的走向、人类的走向。
你站在暖泉大桥之上,望着桥墩下游动的鹅鸭。你已经走到了一多半的路程了。
村子里,有你族亲的柴屋,他此时或正在高卧,或耕种归来。他曾经是你的同窗,曾在城中教过书,如今归乡躬耕。
在虚实相间的负时间轴上,需要停留一至三分钟,让思忆跳跃,然后蝴蝶一样飞走。
林荫小道宛转芳甸。临老的时刻,是否有人会跟你一起沿清沙河一路走到大渤海?沿途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位熟悉的老友。每人温一壶老酒,等你狂饮。
你的眼前,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你多想成为那个武陵人。
从一个词语,到另一个词语。清澈和绵邈,是河流的关键词。
行路顺畅,没有阻滞。群山如豹,滩涂如羊,青身大鱼生出了翅膀,在天地间巡游。

烙铁山海拔317米。
没有修饰,没有人工栈道。自然的一座山:可浮云层百顷,可飘雪花千万,可走匹马半晌。山上、山下,五月空寂以及更远,隐匿了星月、风雨和雷电。
挂在岩崖的藤蔓、茅草、壁垒般的石岩,对此深信不疑。
能把鹊鹰呼唤过来的,一定是坦露的石崖、神秘的森林、清澈的溪流。

青铜时代的山顶,打磨锐利刀剑。起伏的伟岸山峰、壮丽山谷、山脊和断崖,都在此展示远古历史所拥有的生命。
怀抱答案,一座山,在人面前呈现仰角。
凡是山,不论大小高矮,只要它具备山的品格,都要仰视。辰州红旗镇隆华村东侧,悲悯的人,正在阅读神的启示。

俯瞰旷野,大风迎来王者。当风雨沉睡、灵境里的花草全部开放之时,你倒是有了一个问题:如果这样的一座山,在平地,比比皆是,或许它就不叫山了。
石岩退到了月亮腹地。溪水、树木和花草从山缝间,一跃而过。
烙铁山,老人们将它人格化了:老铁山。虽然,它比不得海拔千米的步云山,也比不过高耸挺拔的赤山。它不高大,不崎岖、不嵯峨、不险峻。但足以,藏龙卧虎,风云际会。

芒种和夏至都已过去。那就从秋天开始吧。
一粒粒种籽,为大地修筑祭坛。
陶瓷碎裂,火焰惊心。远方的人听见了花朵绽放。一切真实可触:甲虫、蜗牛、蜜蜂、蝴蝶。它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并且尝试接近。鸟鸣声远,大地辽阔。你随黎明穿越黄昏,找到秘密出口。你经过了榜式堡镇,街上无人,只有一位妇人安静坐在食杂店前。

大海生盐,金屋不远。百里相隔,局促了梦幻。
她的身后是低矮的房屋,天空下显得孤零零的。
伊人涉水远走,留下苍苍蒹葭。旷日持久的等待,男人的梦境,栽满了桃花。你在彼岸看见铺城、路台、烟墩、山城、边墙、路壕。铁羁子、铁马掌,煮盐的铁锅。生锈的车轮,撵不上疾驰的故乡。奔跑的豹子把旷野走成了断崖。

相遇已经永别。再也没人给你写信了。那个时候,你的离开,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能原谅。你浪费了太多时光。别人的生活你不加怜惜地辜负。
一个人的悲凉在于一生如同一瞬。你陷得太深,再也没有办法救赎自己了。
逆风而行。遍身伤痕你无力抚慰。河流消失那一刻,废墟念起从前。
所有方向皆失,无人为你誊写功册。风了,雨了,雪了,葱茏或荒芜,都在逝水里了。

作者简介: 黄恩鹏 ,满族,辽宁沈阳人。著有散文诗集《过故人庄》,以及长诗《大河魂骨》《大草原》《千年敦煌》《中国围棋》等。

蜜蜂与心事(组章)

柳文龙

一只笨鸟的春天
笨鸟不愿先飞,你现在只顾爱惜自己的羽毛,含绒量,色泽度,抗寒能力……
双翼私匿了秋天的离愁,也难以抖落一身故土带来的尘土,你只是不停地拍打辽阔的天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笨鸟锋利的小爪子,终于还是回到始发原点,身体凭借河水落差,顺势而为,跃过了外界察觉不到的风口,这是你心里的一道坎,它是向春天作出的一个交代。
老迈的芦荻,蓬乱得看不见头顶晨曦。缺氧的大头鳙似已苏醒,终于坐拥一片涤荡心灵的春水,接受远方飘浮而来的每一个新日子。
你从蛋壳上萃取春风的密码,变声期的鸣叫有点忘乎所以,看得见你召唤过的草木,在一点点泛绿变亮。而繁衍、孵化的欲望,更沾染了流水奔腾不息的力量。生命如弱不禁风的鲜花,必定在凋谢的前夜怒放!
啜饮了谁的还魂露水?又对谁展示了翱翔的斗志?
克制对命运一次次无理的索求,你或将迁徙到红日升起的地方。在那里,花朵开败了,却依然坚守孤零零的枝头,领受春天的溺爱与荣光……
你深谙,完成一个完美的落地,爪下悬空的不仅有苍茫羽毛,现实的隔阂,让运行之翼——心灵的翅膀无处安放。
这也是暮色迟迟难以退去的原因。

青檀树之谜
在月色照不到的空旷地带,我发现一棵青檀树,静静地伫立。它没有喧哗,没有摇动,却结束了一个季节的浮华,让内心的宁静,愈加安稳。
东南风翻过山腰,掀开千峰万仞的孤傲本色,此山那山,一棵青檀树就是一座护佑的屏障,“叮咚”的流泉顺势而下,没有回头,没有反悔。一夜间,山谷、翠峦一步步让出翠绿,让出渐行渐进的微小缝隙,鼓动我让出林涛和祭祀……
一大片浓雾瓦解了秋暝,也瓦解了一个独居者的漫漫长夜。
星辰对天空的层层依附,同样使我——对青檀树产生莫名的呵护,终将默默祈祷,枝叶规避黑暗与大风吞噬的风险,让一切倔强的生命,魂归山峦。
今夜,摘取树梢上一片亮色,还原风声迭起的远山,灿烂的野百合半开半闭,献给我一个归隐山野的梦中城邦。
在岩石,俯视这个被放大的家园……树杈上雀巢的每一个柔情之夜,并不惧怕人与自然之间的某种默契,某种心灵的呼唤,就坐等一次漫不经心的入境吧。
我引领着小兽,发现游戏的绳索,晃荡在所熟悉的青檀树的语境中。
风如银饰叩响万物,身体变得惶恐和不知所措。

虚掩的门
打开一条门缝,我将对明天留有余地。
能窥视到大门外面的旧风景,却无法留驻昨夜满屋的黝黑。
我推敲月下僧人被蒙蔽一生的动作——正因为他的简单鲁钝,从不率性地用脚踢开门,看到的月亮是如此宁静自然。他们太素了,月光也素净,照耀在千年后的冬天,一地的冷峻,家里依然少了些暖意和一点点锅气。
我记得江南的冬夜……豆腐如沸,北风似刀,蝙蝠在黑屋一次次俯冲,遍地找福。如此光景,正适合于幽思与怀古。一个蹒跚的身影,袖笼里攥着行将熄灭的炭火,将历史虚无的弄堂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几乎要把自己隐没。
门缝里透过来的一束光,似要割裂身后的黑夜之脾。一缕缕焰火般透明的光亮,正在愈合入冬以来落下的隐痛。生活的磨难千差万别,肉体的柔软、坚韧可克一切不堪,或许万象铺垫的骨骼有灵,成为推开门跨出的第一级浮屠!
扫帚不到的地方,灰尘还是独来独往,它与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高度……
飞蛾蠕动不息,精神的飞跃,达到我一生逾越不了的高度。我看见木窗格子,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分割进框内,像一只被暮光豢养的蛾——宗教和哲学,像一对隐形之翼,不能收起,又不会脱落,却扇起一股人性的灭欲之火。
——错把纱灯看作美人,并非那一只被蓝色翅膀摒弃的风尘蛾子。
我静候窗纸跳跃的光斑,接过新年钟鸣送出的欢乐、祥和!

叫醒一朵花
在某个没有雨雪的冬季,蜡梅花锁紧绽放时光,开始蜕去往日的妩媚与欢颜,一片片花瓣返璞归真,枝头的孤独却愈加接近黄昏。
收紧一缕缕花蕊,收紧阵阵暗香,最后落下沉重的绚丽大幕……雾霭降临时分,风也消停,而一场被解禁的繁琐游戏,从静止中陡然开启。
雀噪,仿佛传递迟来的恐惧,声声喋血,就是寒冬真实的留白。
花萼颤巍巍打开心房,打通走向彼岸的又一条曲径,预谋明天郊外的第一场雪事。天空掠过云朵飘忽不定的倒影,像拔地而起的海市蜃楼,显露山水本色,尘世禅意。
梅桩挡不住季节的赛道——漫漫长路,缺少一只唤醒大地的斑鸠珠颈,比谁叫得更猛烈,叫得更灿烂。花朵也不是被幽禁的一个个慢词,她们已经被北风大声地诵读。
花朵道不尽的感慨,默默守望着枝头上的天空。摇荡的心旌终究缺了一面引领的大旗,让挥之不去的束缚,见鬼去吧!
寒流吹来坚硬的雪片,枝干瘢疤的伤口发出幽香。

作者简介: 柳文龙 ,生于六十年代,浙江嘉兴人。出版诗集《观照》《彼岸千年》等。


雨待过的地方(组章)

清水

风吹动一片树叶的静
需要忘记更多的荒芜,我才可以更热爱。
珠颈斑鸠一路飞随,从提篮桥到外白渡,曾经疼痛的影像,随一条江的坐下而变得安静。那些或明亮、或沉暗的事物,从未真正离开过你的血液。
流云是多么神奇的语言,它们在天的街市驻足,观察来来往往的人,它们摄下鸟鸣和花朵,那些流动的云的金子,在阳光的眩晕里,溅出火星的文字。

城市的喧哗瞬间变得微不足道。
纷繁的往事,时光的旧,现身在光明纵深处。
你跟上自己的脚步,就像此刻晚风轻轻吹皱云的裙裾。那无边无际的,你内心的荒原,已流落在时间的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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