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大帝
原作名: Napoleon the Great
作者: ﹝英﹞安德鲁•罗伯茨
译者: 苏然
出版社: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6
定价:158.00
2014年拿破仑基金会评审团大奖,拿破仑现代传记的权威之作
《拿破仑大帝》是一本关于拿破仑的最新的叙述体传记,作者安德鲁・罗伯茨基于自身的走访、对多国档案的研究、其他作者出版的关于拿破仑或赞或贬的书籍,以及最重要的拿破仑基金会从2004年开始编辑出版的33000封拿破仑信件等诸多材料,以拿破仑一生的轨迹特别是他参与的60场战役为主线,围绕着“拿破仑是摧毁者还是建设者?是解放者还是专制者?是政治家还是冒险家?”展开论述,其间驳斥了许多围绕在拿破仑身边的“黑色传奇”、不实传说以及许多对其人其事进行诋毁的荒谬之词,如拿破仑对待士兵残忍不人道、炮轰埃及金字塔及斯芬克斯雕像、贬低拿破仑及约瑟芬对法国艺术的贡献、拿破仑是嗜血的独裁者等等,对拿破仑的是非功过进行了较为客观公正的评价。
拿破仑・波拿巴度过了较之所有世人的最不同寻常的一生。从1795年10月时扫荡巴黎街头造反者的年轻炮兵军官,到1815年6月由于严重的指挥失误而遭遇滑铁卢之败,他在短短二十年之内成功改造了法国和欧洲。在雾月政变成功掌权之后,他涤荡了法国大革命之后政府的腐败与无能。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战争中,他革新了战争的艺术;在和平时期,他再造了法国的法律,让教育和行政体系现代化,并促进了“帝国风格”艺术的繁荣发展。……为了打败它最顽固的敌人英国,他发动对西班牙和俄罗斯帝国的致命远征,不仅葬送了七十五万法国男儿,更使得他一手缔造的帝国开始瓦解,最终遭遇滑铁卢之败并被流放至圣赫勒拿岛,在远离欧洲世界的孤岛上因为胃癌去世。
考察完他那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之后,罗伯茨认为拿破仑不是一位极权独裁者,尽管他行使非常庞大的权力,但他也没有变得暴虐无道、报复心切。他虽算不上伟大征服者,但仍是近代史巨人,从很多方面看他都称得上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开明独裁者,一位马背上的启蒙者。拿破仑曾自夸,他扔下“花岗巨岩”,支撑法国社会。看完本书你会觉得确实如此,他也确实当担得起“大帝”的名号。
拿破仑可称大帝吗?试读
何等统治者才能赢得“大帝”或“大王”之称?亚历山大、阿尔弗雷德、查理曼、彼得、弗里德里希、叶卡捷琳娜都是大人物,深深影响其所属时代的历史。然而,我们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想到影响同样深远、成就同样显赫的另一群人,如“红胡子”弗里德里希、英国国王亨利二世与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与女王伊莎贝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查理曼之后、拿破仑之前,他统治的欧洲领土最多)、“太阳王”路易十四等,这些人确实在人性上往往更胜一筹(至少依今日标准看),但他们却无这种称呼。
拿破仑·波拿巴是现代法国奠基人,一个时代也以他命名。1793年拿破仑来法国时,他几乎还是个一文不名的政治难民,仅仅六年后,他就靠军事政变上台。他其实是个军官,这一身份是他余生中的首要定位。大量文字论述他的科西嘉血统、他的小贵族出身、他汲取的启蒙思想、古代世界赋予他的灵感,但布列讷军校与巴黎王家军校的教育甚至比上述因素更具影响力,他的大部分信念和设想也出自陆军思潮。军队既让他深深信奉实用智慧的重要性、以才能为基的等级制、法律与秩序、艰苦奋斗、勇毅身心,也令他厌恶自私的律师与政客。从严格意义上说,拿破仑是贵族,大革命见证了他满腔热忱地接纳了其早期信条,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理性政府、精英政权、激进民族主义。所有这些理念正好适合于他那些将有利于法国陆军的设想。相形之下,他又认为结果平等、无序社会、代议制政体、媒体自由(他认为这是鼓励煽动行径的许可证)与军事原则冲突。曾有短短一阵,他拥护雅各宾主义,即便在那时,他也不提倡平等主义。情况差不多是这样的:身为深受军事思潮和气质熏陶的法军军官拿破仑崭露头角,证明自己对大革命有益,然后夺权,并维持统治。
拿破仑24岁时拜将。战果是评价任何将军的最终标准。拿破仑的征服以失败告终,最后他沦为屈辱的阶下囚,然而,他的军事生涯短暂却充实,终其一生,他一共打了60场战斗和围城战,仅仅输了7场:阿克会战、阿斯佩恩-埃斯灵会战、莱比锡会战、拉罗蒂埃之战、拉昂之战、阿尔西之战、滑铁卢会战。拿破仑拥有非凡的战斗感觉和战场决策力。他的60片疆场中,我去过53处。当我走过战场时,他对地形的直觉、他判断距离和选择战场的精准度、他的时机感常常令我震惊。“战斗中某刻,最小的机动决定战局、赢来优势。”他写道,“正如洪峰起于滴水。”他当然从不对自己拥有作为一位军事领导人的才能缺乏信心。在圣赫勒拿岛上,有人问他,为何参观无忧宫时不拿弗里德里希大王的佩剑,他回答:“因为我有自己的。”(事实上,他的确把弗里德里希大王的佩剑带至荣军院。)
七年战争中,法国落败,击败它的重要对手之一正是弗里德里希大王的剑。从那以后,法国军事战略家与军事理论家思索如何改善法军步兵、骑兵与炮兵以及如何大大提高三个兵种的协同作战能力,他们提出了很多重要观点。拿破仑深入钻研吉贝尔、格里博瓦尔、布尔塞、萨克斯元帅等人的着作,在战场上践行他们的思想。他没有发明营方阵、中央位置战略、混合队形、敌后机动乃至军系统这些理念,但他的确完善了它们。因为这些理念,他能打任一一种军事战斗,还能把几乎所有局势转化为对己方有利。单单是1796~1797年的意大利战局,他就不断钉住敌军,并击退其一股侧翼(他在蒙特诺特击退右翼、在罗韦雷托击退左翼),有时一并击退两翼,如蒙多维之战。他善于鼓励士兵攻上窄桥,如洛迪之战、阿尔科莱会战;他精于靠直觉从情报中判断形势,如马伦戈会战前;他长于追赶败退的敌军,如米莱西莫之战、普里莫拉诺之战。在洛纳托和里沃利,他阻止敌军进攻自己的后方,并成功反击。在卡斯蒂廖内,他用两个军包夹敌军,并攻击其后方。战局中可能产生各种战术形势,一代宗师才会次次胜出,近二十年来,拿破仑的表现一向如此。事实上,1814年香槟战役中,他在五日内连续赢取四场独立的战斗,彰显了其最佳将才的一部分。
普遍征兵令造就了革命军,按照昔日标准,这支军队不仅非常庞大,而且焕发爱国热情。鼓舞军队需要至关重要的军旅精神,拿破仑自封皇帝后马上意识到,若想塑造军旅精神,他要动用超出纯粹革命品格的东西。于是,他迎合军人的荣誉观,激发他所谓的军事勇气的“神圣火焰”,如撰写宣言、发表鼓舞人心的演说、发布当日公告,最重要的则是创立荣誉军团。拿破仑设法融合旧王朝军队和革命军的元素,开创新型军事文化。这种文化受荣誉、爱国主义、对他本人的狂热个人崇拜鼓舞,指引他的军队穿过埃及沙漠,横渡欧洲大河,最终走向灾难之地——俄国冰冻荒原。
马伦戈战役和奥斯特利茨战役之间有五年和平时间,在此期间,拿破仑教授军队如何实施机动,此后很多战役中,他能靠这些机动获得出色的战果。因为皇家海军阻挠,他一直没机会率领屯于布洛涅的英格兰军团侵英,尽管如此,军队连续操练三年,拔营东进时,士兵已经被训练到完美地步。18世纪,军队带着大型辎重队,征收战役所需物资,因此士兵行军时蔚为壮观,但革命军及后来的拿破仑大军不同,他们靠分兵(限度受严格控制)来因地自给。于是,如果指挥官和拿破仑一样精力旺盛,那么法军行军速度和敌军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拿破仑明白,当代战争(他的战争)赢在闪击敌人的野战军主力,所以他不会为了围城放慢脚步。凭借所知地形学与数学,他在土伦、耶拿、瓦格拉姆、蒙特罗等很多地方把炮兵运用到极致。哪怕看上去就要战败,他仍可镇定自若,并分析形势,有时甚至保持幽默感,如里沃利会战和瓦格拉姆会战。对拿破仑来说,其他指挥官可能视为潜在危机的事是个机会。举个例子,当他得在严重拉长的交通线末端战斗时(如奥斯特利茨会战和弗里德兰会战,但博罗季诺会战不在此列),暴露的战略位置似乎鼓励他采用更大胆的战术。拿破仑的将才还有另一个重要方面——保持主动权。他的全部60场战斗中只有5次防御战(金字塔会战、马伦戈会战、阿斯佩恩-埃斯灵会战、莱比锡会战、拉罗蒂埃之战),其余的都是进攻战。
最重要的是,拿破仑行动迅捷,此乃个人性格。我们已经见识过下列记录:1807年7月,他在四天内从德累斯顿抵达圣克卢;1808年9月,他在五天内从巴黎抵达爱尔福特;1809年1月,他在六天内从巴利亚多利德抵达巴黎。拿破仑大军在穿越欧洲以及在战场上时,也往往快敌一步。1805年8月29日,英格兰军团撤营,到10月5日时,该军团已至多瑙河畔,开始包围乌尔姆城中的马克。二十天行军中,苏尔特军走了400英里,达武军不曾停留一整天,走了370英里。两军到达时,没有一人因开小差或患病脱队。“行动,行动,速度!”1809年4月,拿破仑致信马塞纳。这是他最典型的指挥方式,只有兵力太多导致他不能亲自监督每个方面时(如1812年俄国战局),军队才变得臃肿笨重,无法实施为他带来早年胜绩的大规模包围机动。拿破仑也没意识到敌人已从他身上学习良多。卡尔大公、巴克莱·德·托利、冯·沙恩霍斯特分别在奥地利、俄国、普鲁士主持深层次军事改革,他们既向拿破仑与其作战方式致敬,也对他构成威胁,等他醒悟时已然太迟。1812年,欧洲所有军队都采用拿破仑的军系统,他们效仿此前赋予拿破仑大军优势的革新举措,有时甚至加以改进。
海洋是另一个关键领域,就此而言,拿破仑的问题在于他几乎一无所知。尽管他出生在海港,但他从没弄懂海军机动,甚至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之后,他还相信能建立入侵舰队,有朝一日羞辱英国,结果他把太多太多财力、人力、物力砸进注定一败涂地的事业。然而,他的确是陆军天才。威灵顿公爵曾被问及谁是当代最伟大的统帅,难怪他如此回答:“拿破仑,前无古人,今无匹敌,后无来者。”
拿破仑算不上伟大的征服者,即便如此,他仍是近代史巨人,因为其政绩不输战绩,而且其政绩存续时间长得多。1794年7月,恐怖统治结束,可雅各宾派仍然强大,但是1795年10月,拿破仑在巴黎街头用葡萄弹扫射雅各宾派与葡月暴动中的其他反叛者,从此以后,雅各宾派在政界便黯然失色。法国人经历了恐怖统治与腐败混乱的督政府时代,大都渴望安稳的共和国,拿破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眼中的理想社会似乎只是超大型军队,而总司令是其军政统帅。“大革命的传奇已经结束,”某次参政院早会上第一执政说,“现在我们必须让它的历史开始。” 18世纪,欧洲出现开明独裁者,他们首次建立理性政府,改善臣民生活。从很多方面看,拿破仑是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开明独裁者。歌德说,拿破仑“一直被理性启迪……永远处于开明状态”。他是马背上的启蒙者。
1804年,拿破仑自封“法兰西共和国皇帝”,表面上看这个概念自相矛盾,事实上它却切实刻画了其统治特征。他刻意仰赖并维护法国大革命的最好层面,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理性政府、精英政权。与此同时,他丢弃无法维系的十日一周制革命历,抛开荒唐的至上崇拜,并了结共和国衰亡时出现的腐败、任人唯亲、超级通货膨胀。精英政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财产权、宗教宽容、世俗教育、健全财政、高效政府等概念是巩固并激励现代民主政治的最佳理念,在十六年统治生涯中,拿破仑从大革命旋涡中挽救了很多这类概念,他把这些东西写入法典,并巩固它们。和那个时代的许多欧洲国家一样,拿破仑政权审查媒体,动用秘密警察(他们建立了效率较高的监视系统)。他举行全民公决,似乎给了法国人民政治发言权,但这些活动一般受人操纵。可他的确赢得了全民公决,就算他夸大了胜果。拿破仑不是极权独裁者,也没兴趣控制臣民生活的所有方面。他行使非常庞大的权力,但科西嘉族间复仇风俗并未驱使他变得暴虐无道、报复心切。富歇、缪拉、塔列朗等人不断背叛他,假如拿破仑变成了那种人,他几乎不会忍这么久。我们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政治因素致使拿破仑处决了多少人,即昂吉安、帕尔姆、霍弗、皮舍格吕(可能死于他之手)、卢维杜尔(实际上死于他之手),尽管如此,我们不能原谅他在雅法屠杀土耳其战俘,也不能免除他试图重新征服圣多明各的责任,这两件事的残忍层面中定有种族因素(尽管他本人没参加圣多明各远征)。拿破仑的确一度在法属西印度群岛恢复奴隶制,但是1815年,他最终在法属殖民地全境废除了奴隶制。
1815年年末,法国被迫恢复前拿破仑时代的疆界,可是拿破仑重新构建的国家已然稳固,足以让波旁王朝无法在复辟后逆转局面。于是,他的很多内政改革措施存续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拿破仑法典》为现代欧洲的大量法律奠定了基础,在五片有人口定居的大陆上,都有国家(一共40个)移植法典各方面的内容。他在塞纳河上架桥,修筑水库、运河、阴沟,这些工程今天仍发挥效用;他沿塞纳河修建长25英里的石砌滨河路,如今,法国外交部位于这条路的某段之上;他设立审计院(Cour des Comptes),两个多世纪后,它依然检查公共开支记录。中学继续提供优质教育。参政院仍在每周三开会,以便审查法国的法律议案。拿破仑自夸道,他扔下“花岗巨岩”,支撑法国社会,这些“花岗巨岩”传承至今。有人向拿破仑的母亲道贺,称赞其子的成就,她回答:“但愿长久!”(Mais pourvu que a dure!)的确长久。
1792年,法国成了革命急先锋,一心向欧洲其他地区输出大革命的价值和理念。欧洲君主根本不吃这一套,于是他们组成七个反法同盟中的第一个,从而抵御侵蚀。拿破仑正是继承了这些战争,凭借其军事能力,他一度赢取胜利结局。一百四十年前,英国已经发生了政治革命,所以它享受大革命带给法国的种种利益。拿破仑先是谋划侵英,然后试图靠经济战绞杀英国、迫使它臣服。不出所料,这些威胁举动必然导致英国历届政府决心推翻他。同样不出所料的是,统治奥地利、普鲁士、俄国的王朝也不愿接受他提出的媾和条件。因此,拿破仑被宣战的频率远远高于他主动宣战的频率:1800年,奥地利对法宣战;1803年,英国对法宣战;1805年,奥地利入侵法国盟友拜恩;1806年,普鲁士对法宣战;1809年,奥地利对法宣战。1807年和1808年,法军分别攻击葡萄牙和西班牙,1812年,法军侵略俄国,这些战事的确是拿破仑挑起的,因为他想贯彻大陆体系(不过正如我们所知,1812年,沙皇也在计划进攻他),可是1813~1815年的敌对状态全是出于别国对他宣战。他在每次敌对状态前求和,事实上,从1803年《亚眠条约》废止到1812年,他至少四次给英国送去不同的求和提议。革命战争和拿破仑战争一共牺牲了约300万名军人与100万名平民,法国人占到140万(帝国时期,死者有916万人,其中战死者不足9万。)拿破仑自然必须为这些死亡负重责。“要是某人永远考虑人性、只考虑人性,”拿破仑曾说,“他就别打仗了。我不知道怎么靠多愁善感的计划作战。”但他不能被指控为那个时代唯一的战争贩子,甚至不能被指控为首要的战争贩子。从1688年光荣革命到1815年滑铁卢会战的这一百多年中,几乎有一半时间英法都在打仗,而革命战争爆发时,拿破仑只是个中尉。
“国际秩序有两种建立方式,”亨利·基辛格论及后拿破仑时代的欧洲时道,“一是通过决心与征服建立,二是通过弃权与正统建立。”拿破仑只能选择决心与征服,并遵循此径。他夸口道,自己“属于开创帝国的种族”,但正如我们在本书第三部中反复所见,他非常清楚其政权合法性有赖于维持欧洲境内的法国势力,有赖于他所谓的他的荣耀、法兰西的荣耀。1810年或1812年时,拿破仑的实力强劲,但他明白,他征服的土地尚未历经足够时间,还不能赋予他的政权正统地位。一些杰出历史学家断定,拿破仑帝国根本不能维系,因为它的性质是殖民帝国,而一个欧洲民族无法长期统治另一个欧洲民族。可是,土耳其人统治了希腊363年,西班牙人统治了荷兰158年,奥地利人统治了北意大利与荷兰80年。“化学家能用一种粉末制成大理石,”拿破仑说,“但它需要时间来固化。”假如他没有犯下一些关键的军事错误,他的欧洲秩序很可能稳固下来:涅曼河与英吉利海峡分别是帝国两界,奥地利是不情愿的盟友,普鲁士是一蹶不振的附庸国,拿破仑的内政改革或许也能在法国境外扎根。然而,从1810年开始,欧洲旧王朝君主(梅特涅灵活地指点他们,塔列朗暗中鼓励他们,卡斯尔雷资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驱逐他。拿破仑倒台后,正统政权再度强行实施明显更保守的统治,这种治国方式最终被大革命催生的民族主义推翻。19世纪,普鲁士统治了德意志,然后它把自己的秩序强加给欧洲大陆。普鲁士政权远远不及拿破仑的温和,其欧洲秩序最终瓦解。假如在那个年代,开明的法国统治欧洲,有谁能说情况会更糟呢?
最后,拿破仑有魅力。现在拿破仑基金会郑重提供33000封信,本书即以此为基。这些信是出色证言,证明他思绪宽广。他和天文学家、化学家、数学家、生物学家的通信说明,他尊重他们的研究,还能参与其中,鲜有政客能做到这一点。“我不停工作,经常沉思,”1809年3月,皇帝告诉勒德雷尔,“假如我看上去总能备好一切答案、满足一切要求,那是因为我动手前已沉思许久,并预见到可能发生什么。在别人没料到的场合,突然悄悄告诉我如何说话、如何行事的不是天才,而是反思和沉思。”10拿破仑相当聪明,他治理国家时不断运用自己的智力,就此而言,他很可能是史上无人能及的统治者。
拿破仑划分生活的能力达到了非凡水平,甚至远远超出大部分伟大领袖。他可让脑海中某区域同其余区域的思绪完全隔离,他自己把这比作开关橱柜抽屉。博罗季诺会战前夕,副官们来来往往,一会儿给元帅送去命令,一会儿捎来将军的报告,而他还能口述为荣誉军团成员遗孤建立女子学校的设想。他占领莫斯科后,很快制定法兰西喜剧院新管理规章。他拥有不知疲倦、刨根究底的精力,所以对他来说,帝国上下没有一处太渺小的细节。他指示某省长别带年轻情妇去观剧,批评默默无闻的某乡村神父在皇帝生辰日不好好布道;他警告某下士,称对方喝了太多酒;他告诉某半旅,他们可在军旗上绣金字“无双”。从拿破仑的信件和评论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充满魅力,间或坦率地评价自己,并具备一种极好的幽默感,使他可在几乎所有情况下开玩笑,哪怕正面临灾难。熟悉他的人提供无数证言,佐证其人格魅力与无尽精力。他可能失态,有时其怒火会如火山爆发,但他发火常常事出有因。拿破仑亦有缺陷:他偶有冷酷无情之时,但这种状态绝不会一直持续;随着年岁渐长,他越发自恋,也愈发质疑人性。拿破仑自然野心勃勃,但他具备非凡的精力、管理能力、看上去近似照相机的对人和资料的记忆力、训练有素又机敏深刻的头脑、对法国可获成就与如何规划欧洲的清晰思绪,如果算上这些,我们就不应该对其野心感到惊讶了。拿破仑废黜了弟弟路易的荷兰王位,就连后者最后也说:“拿破仑需要克服困难,并对抗无数内奸外敌,各种陷阱包围了他。他一直紧绷思绪,从不停止行动,还得应付超常疲惫感。假如我们回顾这一切,批评之声就会立刻融于仰慕之情。”
拿破仑所受批判中最常见的是:他决定在1812年侵俄,当时他患有某种“拿破仑情结”(Nepoleon Complex),也就是说,不管牺牲多少臣民与士兵,他也要实现统治世界的傲慢愿望。然而,他并不渴求俄国领土,他只是想强迫沙皇践行五年前在蒂尔西特做出的实施经济封锁的承诺。他自信能取胜,事后诸葛亮或许认为他目中无人,但他的自信也没到那地步:他曾经两次大败俄军;他原计划最多打一个月,没想过深入敌境;他的兵力远远超出俄军西方第一军团的两倍;他以为沙皇会求和,根本没料到俄国人会实施如此严格的焦土防御,以至于自己烧掉莫斯科;战争爆发后、斑疹伤寒开始摧毁其中央军队后,他经常考虑停在维捷布斯克、斯摩棱斯克等地;进入莫斯科后,他立刻非常在意俄国的凛冬,在冬季变得不可忍耐前,他留出足够时间让部队返回斯摩棱斯克营地。拿破仑制定了成千上万的军事决策,可是1812年10月25日晚上的决定毁灭了他。
所以说,虽然效仿古希腊戏剧的某当代剧作以及强加给拿破仑的数十篇历史解读都认为他是注定受天罚的怪物,但他不是那种生物。事实正相反,决定论者分析历史时用庞大的客观力解释事件,淡化个人作用,而拿破仑的人生和履历批判了他们。我们应该认为这一点振奋人心,因为正如皇家海军军舰“柏勒洛丰号”上的见习船员乔治·霍姆在回忆录中所说的:“他告诉了我们,像我们一样的渺小个人在短短一生中能成就什么。”
拿破仑可称大帝吗?当然。
安德鲁•罗伯茨(Andrew Roberts)
英国皇家文学学会和皇家艺术学会会员,杰出的传记作家和历史学家,著有《索尔兹伯里: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泰坦》(获1999年沃尔夫森历史奖)、《战争风云:第二次世界大战新史》等诸多广受赞誉的著作,他还是诸多英国报纸的撰稿人。为撰写本书,他先后走访了位于俄罗斯、白俄罗斯、以色列、比利时、意大利、捷克、奥地利、德国、法国的拿破仑战场(60处中的53处),并去圣赫勒拿岛调研。他关于拿破仑的三集电视短剧也在BBC2台放映。
苏然
译者,1991年生,安徽黄山人,2014年毕业于南开大学,现为中国政法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拿破仑时代历史的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