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3月19日,复旦大学新闻系在“双百方针”的氛围中,出版了铅印刊物《新闻学译丛》,王中重用留美归国的郑北渭任主编,译载苏联有关报刊和宣传工作的重要论文、文件,发表介绍西方媒体的文章,并在国内率先译介传播学。该刊至1957年6月,一共出版了5期(从停刊时间看正是王中新闻观点被《解放日报》点名批评之时)。1956年7月至8月间,王中率领新闻系的教师考察团,赴无锡《工人生活报》、南京《新华日报》、济南《大众日报》、青岛《青岛日报》考察报纸工作改革情况。8月4日,王中应邀在《新华日报》作了《办报人要有读者观念》的报告,明确提到“离开了读者的需要,只把报纸当作党的宣传武器,不把它当成读者要花5分钱购买的一种商品,报纸必然不会受读者欢迎的……报纸的作用,不完全在于指导人们工作,而且在于增加人民群众的知识,培养人民群众的生活兴趣”。其间,他还谈到读者调查问题:“读者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这就需要做好读者意见的调查工作。资本主义国家的报纸很注意这个工作,他们有专人调查研究读者心理;我们要做好报纸宣传工作,也必须如此。”
诸如此类今天看来不足为奇的观点,当年为何遭到强烈反击呢?1949年初,新闻业在中央计划主导下,逐步建立了一整套国营媒体网络。这一体系既源于马克思主义的新闻思想,也出自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的新闻实践,如新闻事业是“一定的阶级、党派与社会团体进行阶级斗争的一种工具,不是生产事业”。正因如此,中共秉承“全党办报”“群众办报”的传统,紧紧抓住三大环节:一是确立自上而下的党管报纸的机构和制度,二是确立党报及其威权地位,三是对民营报业进行改造,推动报业国营化、报纸政治化的进程。王中的“读者需求”“读者调查”等观点在“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年代自然显得异常突兀,甚至离经叛道。8月10日,王中又在济南《大众日报》作了《报纸和读者的关系》的报告,他认为:“必须研究党的中心工作与报纸中心工作的区别问题,不是任何党的中心工作都是报纸的中心工作,不得照搬不误。”王中剑指党报工作的核心地位和指导作用,即使“衷心忠言”,也不免被人归入一片甚嚣尘上的右派“刺耳之声”(如“党天下”“轮流执政”“歌德派”等),王中“因言获罪”的“右派”经历后来则被蒙上“殉道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