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Clarice Lispector,1920-1977)巴西女作家
| 趁苹果的光 |
赫莱娜·西苏
这个女人几乎难以置信。更确切地说:她的书写几乎难以置信。爱因斯坦说,世人有一天会发觉,一个像甘地这样的人曾在这个星球上有血有肉地存在,是难以置信的。
对于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我们发觉自己艰难地,但也惊喜地相信,她的存在本可以离我们这么近,如同昨日,但又在我们面前这么远。卡夫卡是不可复原的,除非……通过她。
如果卡夫卡是一个女人。如果里尔克是一个乌克兰出生的巴西犹太人。如果兰波是一个母亲,如果他活到了五十岁。如果海德格尔能够不再做一个德国人,如果他曾书写大地的浪漫故事。我何为援引这些名字?为了试着勾勒出一般的邻近关系。那是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书写的地方。在那里,在最为苛求的作品呼吸的地方,她前行。但接着,在哲学家喘不上气的那个点上,她继续前行,走得更远,比所有的知识还要远。在领悟了之后,她一步步地,颤栗着投入世界的不可理解的震动之深处;超级敏锐的耳朵,伸长了,它甚至接收星辰的声音,甚至是原子的最小的摩擦,甚至是两次心跳之间的沉默。女守夜人,世界的夜灯。她一无所知。她不曾阅读哲学家。但有时你发誓你可以在她的丛林里听到他们喃呢。她发现了一切。
人类激情的一切悖谬的运动,构成生命本身的对立面的痛苦的结姻:恐惧和勇气(恐惧也是一种勇气),疯狂和智慧(一者是另一者,正如美女是野兽),匮乏和满足,干渴等于水……所有的秘密,她都为我们发现,并传递给我们,一个接着一个,世界的千万把钥匙。
还有今天这首先因穷困,或因财富而贫乏了的最伟大的体验。
在思想停止思想以便成为一次欢乐的逃逸的地方——那是她书写的地方。在欢乐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伤到人的地方——那是这个女人伤到我们的地方。
还有街上: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年迈的女人,一个红发小女孩,一条难看的狗,一辆大汽车,一个盲人,经过。
写作中的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
在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的凝视下,每一个事件孵化;日常之物敞开并展示它的宝藏,那恰恰是日常的宝藏。而突如狂风、炮火、牙齿的一阵爆发:生命抵达。
无情的凝视,辛勤的声音,运作的书写,为了发掘、揭露、遗忘——什么?生者:我们在大地上“栖居”的不可穷尽的神秘。它们何其多!统治,物种,存在。存在的一切将被拯救,将为了我们而从取代日常生存的遗忘中被拉出。而通过这个工作,一切返回,一切被还给了我们,平等地,从最辉煌的到最平庸的,全都平等地:有权被命名的一切,因为它存在。椅子,星辰,玫瑰,龟,蛋,小男孩……她如母亲一般关心所有种类的“孩子”。
如同所有伟大的作品,这一个,对读者而言,是学徒期,是谦卑的、不断的惊奇,同时也是学习。灵魂的再教育。这个作品把我们放回到世界-学校里。作品本身作为学校和女学生。因为任何一个书写的人都是无知的。这不妨碍书写创造真理,虽然它不知道自己就在创造,正如我们有时在黑暗里四处摸索,并发现不曾希望的身体时,创造出光的方式。
书写:触摸神秘,微妙地,用词语的指尖,试着不把它弄皱,为了不说谎。
不要让这困扰你:她也书写故事。一个富有的年轻女子遇到了一位乞丐。在六页纸里,它是《福音书》,更确切地说,是《创世纪》。不,我没有做太多的夸大。
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和她的爱犬
一个女人和一只蟑螂:这些是被称为《G.H受难曲》的再认知剧的主角。我应告诉你吗?她(一个被首字母G.H或书写指定了的女人),也就是激情,离开了女仆的房间。离开了画着一个女人轮廓的白墙。她前进。一步一页,带着一种稳定的、有规律的步法,直到最终的揭示。每一页都有一本书的完满。每一章都是一片土地。有待探索。有待超越。每一步都让“我”远离它的自我。每一步,一面墙。敞开。一个错误。被揭露。G.H遇到一只蟑螂。但不会有可怕的“变形”。相反:对G.H而言,造物是一个从史前的时候就保存在其蟑螂之存在当中的物种的真实代表。一小片生命,吓人的,讨厌的,在它对死亡的抵抗中让人敬佩的。关于这个身体,他人的身体,她不敢,不能,也不想对之施加死亡,她强烈地追问生者的秘密,那在人类之前的不死的物质。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死亡?如果不是一种人类精神的构造,不是自我的一种投射?人类之前的生命不知道死亡。G.H受难曲是贝壳,所有贝克,向着不受限制的、中性的、无人称的实体的迈入……物质的、不受限制的、中性的、无人称的……
不,我其实还没有告诉你任何东西。你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地跟随她,在她向着低处的攀升中。是的;随着她,下降也是攀升。
我们如今能否是她的孩子?
如今我将坠入尘世的星辰,它们正在《星辰时刻》中微微地闪烁。
lightwhite 译
赫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1937-)法国小说家、戏剧家、文学理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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