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的电影院非常冷清,只有一部电影值得看看——并不是强烈推荐,如果你找不到别的事做的话。
迪士尼的真人版《美女与野兽》,源自那个我们都非常熟悉的经典传说,迪士尼自己也拍过动画版。
经典意味着老套,这可能是打消很多人对这部电影的兴趣的原因,但迪士尼几乎不会原封不动重拍一部电影,这不是这家公司的基因。
从沃尔特·迪士尼创业之初,改编经典童话故事就是迪士尼动画的最主要来源,《白雪公主》《灰姑娘》《狮子王》(《哈姆雷特》),这样做符合迪士尼的全民定位,但选择重拍哪部经典故事,背后都有深刻的原因。
《狮子王》(1994)
一种情况是电影和动画在新的时代获得了新的表现手段,为老故事带带了新的表现力。
另一种情况是,老故事在新的时代获得了新的生命力,重新阐发原著有助于解释当今的世界。
所以我们为什么喜欢经典?并不是因为它讲了一个多么棒的三百年前的故事,而是因为它和我们今天的生活息息相关。
经常是上述两种情况都占。
那么,一个老套的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如何跟我们今天的生活息息相关呢?
我先简单说说《美女与野兽》的来龙去脉,这个故事拥有许多版本,最早公开发行的则是法国作家维伦纽夫1740年的作品,之后另一位法国作家博蒙对其删节,成为至今流传最广的版本。
历史上「美女与野兽」故事的精致插画
按照神话学的分类,《美女与野兽》属于「寻找失落的丈夫」这一大类,又属于其中「拯救被施了魔法的丈夫」这一小类,「青蛙王子」「小牙狗」「狮子和百灵鸟」的故事同属此类。
《美女与野兽》不仅有诸多的文学版本,同样存在两位数以上的影视动画版本,其中让·谷克多和雷内·克莱芒,这两位法国大师在1946年制作的真人电影版非常重要,某些情节是后来迪士尼版的前身。比如女主角贝儿有了一个讨厌的追求者,这个角色在谷克多的版本里叫阿弗南,在迪士尼版本叫加斯顿。
《美女与野兽》(1946)
这个追求者自以为魅力非凡,想娶贝儿为妻,可是贝儿对他毫无兴趣。他成为野兽的敌人,想除掉野兽霸占贝儿。这个角色的引入让原著故事的戏剧冲突更激烈了,是符合电影改编需要的。
迪士尼1991年的动画版《美女与野兽》最重要的改变是提高了贝儿这个角色的地位,使她成为迪士尼公主序列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美女与野兽》(1991)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女性意识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再度翻拍《美女与野兽》,它需要面对的现实世界,对女性的银幕呈现提出了新的要求。
迪士尼又如何面对这个新的要求呢?
影片经过漫长的筹备和选角,定下女主演是好莱坞著名的女权主义话题人物艾玛·沃森,这在很大程度上确定了影片的基调。
艾玛·沃森饰贝儿
艾玛·沃森2014年成为联合国妇女亲善大使,多次在公开场合为女权发声,发表演讲,倡导性别平等。有很多人钦佩她的行动,但自然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有很多人说,是在听了她的演讲后才成为女权主义者的。她也因此在社交网络上收到过很多威胁信息。
前不久,《名利场》杂志登出艾玛·沃森的半露胸性感照片,引发轩然大波吗,很多人讽刺她是「虚伪的白人女权主义者」。英国一个女主播在推特上讽刺她一边大谈女权,一边裸露胸部。
艾玛·沃森在《名利场》的半露胸照引发巨大争议
艾玛·沃森回应说:「女权主义的核心是给予女性选择的自由,而不应成为攻击其他女性的棍棒。女权主义是关于自由、平等和解放,这和我的胸部没有关系。」
总之,艾玛·沃森出演《美女与野兽》,利用她的影响力,为影片文本赋予了更多的女权主义意涵。
最突出的几个地方,女主角贝儿在之前的版本里,除了爱读书之外,并未对她的性格特征有过多描述,但在新版中,艾玛·沃森提议让她拥有更充实的生活,于是她和父亲一样,都是发明家,她甚至发明了洗衣机!把女性从家务劳动中解脱出来,才有时间读书、工作。
贝儿与父亲
但要把《美女与野兽》改造为彻底的女权文本,风险并不小,因为它的原著故事,某些地方完全是反女权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野兽将女孩子囚禁在城堡里,两人渐渐生出感情,野兽最后才露出王子的真面目。
因此很多批评认为,女性在这个故事里是承载男性欲望的客体,她爱上野兽,几乎相当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我想起前两个月詹妮弗·劳伦斯主演的那部《太空旅客》,也是说一个女性在太空封闭环境里,「被迫」爱上了欺骗过她的男性,引起了一部分女权者的不满。
《太空旅客》(2016)
《美女与野兽》的编剧、导演无疑也意识到了这种危险,尽力削弱新版影片中的绑架、强制、暴力因素,使野兽显得更加值得同情,让贝儿和野兽之间的交往更加平等,感情更加自发,希望能堵住批评者的嘴。
除了女权元素的强化,这部翻拍电影的时代性还体现在对同性恋和跨种族伴侣的凸显,这些地方有还是无,虽然不影响故事的主干,但好莱坞电影漫不经心安插这类元素早已成为习惯,没有反而奇怪了。
加斯顿的朋友乐福在影片中显而易见是个gay,这里在马来西亚还引起了一点风波。片中有一个两男人跳舞的三秒钟镜头,马来西亚管理部门要求删除,被迪士尼拒绝,因而影片无法在马来西亚上映。
最后还有一处,我知道是我过度联想了,就像去年的《疯狂动物城》,我总忍不住从它想到美国和全世界的时事,也许电影创作者没那个想法,但和现实却是非常吻合的。
《疯狂动物城》(2016)
影片中村民在加斯顿的谎言煽动下,失去了理智,不仅将贝儿和她父亲囚禁起来,还冲到城堡围攻野兽,因为加斯顿告诉他们,野兽的存在会危害村子的安全。
这个讽刺民粹的情节在1991版的动画里也有,但在新版里被大大强化了。你能说这和今天世界的现实没有关系吗?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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