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鲁迅先生逝世80周年纪念日。在那个年代,他的绝顶文字功夫击倒了一批又一批敌人。
文◈宋雁楼(公号ID:youshiwenyi)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也是一个精彩的江湖。
刀光剑阵中鲁迅先生的身手是最高明的,往往是一团乱影,砰砰数声,已有人被扔出阵外,口吐白沫,动弹不得。
让我们细数一下那些年,鲁迅先生使过的武功。
周伯通自创,看似双手自相攻击,实则迷惑敌人,防不胜防。
新文化运动初期,野生杂志《新青年》很寂寞,鲁迅认为:捧也好,骂也好,热闹起来了才是活路。
为给杂志造势,他与钱玄同,刘半农联手演了出好戏。首先让钱假作死忠粉痛心疾首地作了一篇鼓吹陈腐文化的文章,然后派刘出场一一加以驳斥,以此亮出新文化思想的大旗——两篇文章并列登在同一期杂志上。
这一招果然好使,原本的一池死水被搅得哗啦啦响,论战迅速被全社会关注,甚至吸引了胡适等一干大V加入战团,新旧文化斗争的号角就此吹响。
所以,所谓热点炒作,都是鲁迅先生玩过的套路。
浑厚沉勇,无坚不摧,虽招数有限,但具绝大威力的名门正派武功。
在女师大风潮中,担任教育部科长级干部的鲁迅支持学生们驱逐校长杨荫榆,教育总长章士钊以鲁迅身为国家公务员却不遵政令,去当校务维持会委员附和学生为由将他开除 。
鲁迅哪里吞得下这口恶气,一纸诉状反将章告上法庭,理由很充分:我当校务委员是13号,你开除我是12号,你数学是怎么学的?
—— 一万点的暴击!
最终,这场官司以鲁迅的胜利而告终,他继续回教育部上班了。
话说这开明程度——还真是,啧啧……
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是丐帮祖师爷所创,特点是灵活跃动,机变百出。
那篇著名的《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就用到这路功夫。
对手:说我是资本家的走狗,是哪一个资本家,还是所有的资本家?我还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谁……至于如何可以做走狗…这一套本领,我可怎么能知道呢?
鲁迅:
先使一招“棒打狗头”,将对手迎面截住,掉头不得:
这正是“资本家的走狗”的活写真。
再来一招“反截狗臀” ,利用对手自己的话,添上几笔,令对方现出原形,紧接着连打几棒:
梁先生既然自叙他怎样辛苦,好像“无产阶级”(即梁先生先前之所谓“劣败者”),又不知道“主子是谁”,那是属于后一类的了,为确当计,还得添几个字,称为“丧家的”“资本家的走狗”。
还有最厉害的一招“天下无狗”:
凡走狗,虽或为一个资本家所豢养,其实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所以它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
这一招使将出来,四面八方皆是棒,所有帮闲文人都笼罩在棒影之下逃无可逃,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可谓武学中的绝诣。
古墓派独门暗器,极细极轻且针上喂有奇毒,中者痒麻难耐,抓也没有用,剜也剜不出,极是不易对付。
比如鲁迅讽刺才子文人们:
愿秋天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
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
针对胡适的面目模糊,立场不清,鲁迅这样评论: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
林语堂吐槽左派爱国青年不懂得风雅,害得自己不能好好赏菊,鲁迅反讽道:
所谓“雅人”,原不是一天雅到晚的…
顺手祭出前人咏知县老爷公余探梅的七绝:
红帽哼兮黑帽呵,风流太守看梅花。梅花低首开言道:小底梅花接老爷。
又借着给“俗人”支招讥刺道:
偶然遇见仁人君子或雅人学者时,倘不会帮闲凑趣,就须远远避开,愈远愈妙。
牛毛小针一根接一根,让对手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运功排毒。
口含枣核极速射出,劲力极强,杀伤力堪比火枪。
此功夫为裘千尺在岩洞绝境中依靠头顶一棵枣树的落果而练成,而鲁迅的练功条件就要好得多,他家“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郭沫若与鲁迅原是同一阵线,却突然附和着别人攻击鲁迅是“法西斯”,对此鲁迅毫不客气,口一张,一枚枣核激射而出:
“才子+流氓”!
恋爱小说家张资自诩“进步,革命”,真正的革命家鲁迅表示很不爽,于是:
“现在我将《张资平全集》和‘小说学’的精华,提炼在下面…那就是——△”
用“△”讽刺张资平“小说学”的本质和“精华”其实就是“三角”式的男女关系。
嗯 ,一枣封喉。
姑苏慕容研发,是在了解对方武术的基础上,将对方招式反击到他自己身上。
还是章士钊,他推崇古文,鲁迅推崇白话文,两人素来不睦。
这不机会来了,章士钊在文章中用了“每况愈下”一词,这词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究其源头却是个讹误——原文应该是“每下愈况”,眼尖的鲁迅立刻指出了这个错误,还大剌剌地说:
“这句成语,也并不是章士钊首先用错的,但因为他既以擅长旧学自居,我又正在给他打官司,所以就栽在他身上。”
你不是最擅长古文吗?我就挑你古文里的错!
求章先生的心理阴影面积…
按照易经八卦之神秘指引,实现超迅速的移动,临阵逃脱必备!
什么?临阵逃脱?——你没有听错。
鲁迅与顾颉刚交恶。一次他在给友人的信里随口称顾反对国民党,没想到此信居然在报上发表了。兹事体大,较真的顾颉刚气得下了战书,要去鲁迅教书的广州和他打官司。鲁迅自知理亏,虚晃一枪说:
“广州生活费太贵,我已经要离开了,不如我们在上海约架?”
——这真是,打不过就跑。
口气是狡猾的,语言是花哨的… …顾颉刚一拳打在棉花上发不出力来,后来经朋友调停没有继续深究。
作为绝顶高手,鲁迅以“韧”字心法将各路武功化为已用,临阵时随心所欲,渐至无招胜有招之境,他称自己“荷戢独彷徨”,颇有独孤求败之意。
鲁迅的战斗是 一种永远的战斗,他不但和敌人斗,昔日的战友如果从背后捅刀子,或倒戈了,或妥协放弃战斗了,也要被他斗争的——一个也不饶恕。
确实,鲁迅在战斗中不免有误伤过伤,以致世人多有谓先生刻薄不够宽恕者。其中另有一重曲折,那就是他的文章太有名,而对手之文则不传久矣——所以看起来颇象是对空打拳似的,如果能找出当时对手文章中那漫天的辱骂与恐吓一观,恐怕就能多一些理解。
对于对手与国人,先生责之甚切,其根本原因在于对中国爱之至深。他一生最重要的工作莫过于驱除社会阴暗与改造国民性,如果要用武功来形容的话,那一定是大乘的“龙象般若功”,“易筋经”,与“洗髓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