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逃票经历 | 有故事的人

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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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金红阳

初冬的一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我们就登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说是到城里一家大厦里拆顶棚，顶棚拆掉要重新装修。车辆是从北京五环外的凤凰岭的一个小山村出发的，迤逦前行，转过几个村庄，驶过几条笔直的大马路，通过城里本应该拥堵的路段，因为我们来得早，不赶上班高峰，一路行来也颇为顺利。

下了车，看到阳光照耀着高大的楼房，一缕光束穿过大厦的空隙，照在路边银杏树的落叶上，像一层闪闪的金箔铺满一地。清洁工正用扫帚给落叶扫得一堆一堆的，往车上装。风是凉得很。我紧紧地抱着膀子，缩着头钻进了大厦。

老板给我们分了工，两个人拆顶棚的石膏板，两个人拆骨架，两个人负责把拆下来的废物通过货梯运到有物业指定的垃圾场。

我们六个人数我年纪大，不能上高处，大家就安排我运废物。我就把拆下来的物品一捆捆地系好，捆紧，分类。钢材一下的，铝材一下的，电线一下的……我用肩膀一捆捆地扛到十号楼的货梯，送到楼后的垃圾场。

工地就在十号楼上，整层有二十间房子的顶棚要我们今天统统拆掉，拆好把废物全部运出。

我们带上安全帽，口罩，还有手套，通通当当地拆呀，拽呀，扔呀。屋内腾起一片白茫茫的尘雾。尽管戴上口罩，仍然感到一股股的尘土味通过鼻孔往脑子里钻。我们的脸上，耳朵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是满满的灰尘，只剩下两只眼睛眨眨地看着眼前的物品，不停地找准位置，哐当哐当地敲卸着。

午间老板给我们一人买了盒盖饭，一人一瓶啤酒。我不喝酒，急忙地吃完了饭，烟瘾上来了，饭后一颗烟是必抽的。我连忙下了楼，扣除粘在还未干汗水的衣服上衣的口袋底里仅有的五元钱，在小卖铺卖了盒红梅香烟，掏出一根，点上火，使劲地抽了起来。一个上午忙得连吸根烟的功夫也没有。

我们是老板顾的点工，一天一人一张红皮（100元）。在当时工资也算是可以的了。

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就把活儿干完了。晚霞落在垃圾场上横七竖八的堆得像小山似，白色的金属片上，闪着像血一样红的亮光。旁边大堆的杂物疲倦地躺在垃圾场里，任晚风随意地吹着。

老板没有给我们发工资，说：明天还有活干，一起给发。剩下的几个年轻的一些，老板让晚上加班装车，把地上的废品清理出去。来的面包车说是要装些杂物拉到废品站去卖。

我独自一人走出大门，找了好久，找到了一个公交站台，看了看站牌，到家要转两次车。

初冬的白天确实很短。天很快就黑下来，路边的路灯亮起来了，一排排地站立在路边伸向远方，很是威严。我想家里的妻子该骑车下班到家了吧，锅里的饭菜可能做好了吧！风有点刺骨得凉，我裹紧身上的衣服焦急地看着车来的方向。

快来吧，我冻的真不行了……还要转车……什么时候能到家呢……

车终于来了，车里人很多，我和人们一起从后门很快地挤进了车里。车开走了，车里隆隆的声音里传出：刚上车的旅客请往里走，有卡请刷卡，没卡请投币……哎呀，我猛然想起我口袋里的5元钱买烟了，不就是2元钱吗，我一遍遍地搜着我所有的口袋，企图能搜到一元钱，可是一无所有。

听到司机旁的投币箱吧嗒吧嗒地响，我的心里就越发跳动得很。

不就是2元钱吗？借吗……没有认识的人。车上的人越下越少，先前的拥挤，变得格外得疏稀。位子也有空闲的了。

我轻轻地摸着满是尘土的耳朵，有点发烫。站在空位后，不敢坐在位子上。

车到站了，我慌忙下了车，只听司机说：刷卡了吗？我说：没有。投币了吗，我说没有。

司机停下车，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大声说道：你真没素质。你这是逃……逃票……

我头也没回地走了，那一晚剩下的路我没有坐车，想了很多很多……我硬是顶着寒冷的风，缩着脑袋，哆哆嗦嗦的，半夜我才走到了家。

金红阳2017年9月27日星期三晚写于北京海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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