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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拿这该死的“灰犀牛”怎么办?

团结湖参考  · 公众号  · 时评  · 2017-07-28 08:09

正文



最近,“灰犀牛”一词大热。7月17日,金融工作会议召开后的首个工作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刊发评论员文章《有效防范金融风险》,文中提到: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需要增强忧患意识……既防“黑天鹅”,也防“灰犀牛”,对各类风险苗头既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置若罔闻。

 

这头与“黑天鹅”并列的“灰犀牛”,到底是怎样一种金融风险呢?如果说“黑天鹅”是小概率的突发灾难,那么“灰犀牛”就是大概率的潜在危机。这个概念最初是由米歇尔·渥克(Michele Wucker)于2013年1月在达沃斯全球论坛上提出的。在这位学者看来,“灰犀牛”的危害比“黑天鹅”更大。“黑天鹅”事件发生很突然,让人有紧迫感,大家会很快采取应对行动。与之相反,由于“灰犀牛”风险或可预见、或很明显,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尽在掌握中,从而不在意,最终酿成苦果。

 

灰犀牛生活于非洲草原,体型笨重、反应迟缓。人们长年看得见成群的犀牛在远处吃草,但从不担心其靠近并造成伤害:“那么笨重的家伙,等它过来我早就躲开了”。然而,灰犀牛群受惊狂奔起来,却是造成许多致命伤害的“杀手”。一旦成群的灰犀牛向你狂奔而来,它们憨直的路线、爆发性的攻击力,会让你猝不及防,直接被踩倒在地。渥克用这一比喻说明,危险并不都来源于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意外(“黑天鹅”),反而有时是来自于熟视无睹、或自信能够躲开的、但发生时却谁也无法扭转的大局趋势。

 

用渥克的话说:“当你正面临数头两吨重的猛兽,愤怒地喷着气,直直地盯着你,随时准备向你扑来,将你撞翻在地的时候,为什么要去害怕一只奇怪的鸟儿呢?”这有点像中国人说的“积重难返”或“尾大不掉”,也有点像晋景公的“病入膏肓”,或扁鹊见蔡桓公时说的“在骨髓,司命之所属”(病到深处,无从医救)。无数次金融危机爆发前其实早有迹象呈现,但人们总是一再忽视。直到危机无药可救,像火山般爆发出来。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融危机吞噬掉希望,毁掉原本可以安宁度日的生活。

 

换句话说,那些如“黑天鹅”般从天而降的金融危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是早有预兆的“灰犀牛”,是许多系统性风险累积的结果。比如2001年的阿根廷债务危机、2008年的希腊债务危机,以及此后的美国次贷危机。这些危机爆发之前,其实早有大量财经媒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甚至美国联邦调查局,针对各类危险信号提出过警告。然而人们并没有对其给予足够的重视。而且更令人遗憾的是,在危机发生之后,人们还总将这些人为因素积累的结果,怪罪于不可知晓的偶然,称其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黑天鹅”,从而回避关于金融监管部门失职和风险防范机制缺位的质疑。

 

从历史上看,金融的系统性风险从来不是一夜之间爆发的,而是许多因素叠加且同时发挥作用的结果。一步步逼近的“灰犀牛”,直到冲到眼前时,才显得无比巨大和危险。而在那之前,人们或许还觉得“问题不大,局势可控,情绪稳定”,或者“成绩和问题并存,主要是成绩”。与此同时,还带有一种“这地雷未必会在我任期内爆炸吧”的侥幸。然而,很多时候,正是这种盲目乐观和侥幸心态,使得我们错过了直面“灰犀牛”,发现危机,并在危机形成之初,就加以防范的时间窗口。

 

那么眼下为何这个词大热呢?我们到底面临着怎样的金融风险呢?换句话说,灰犀牛离我们还有多远?形势的严峻程度,或许超过想象。近来,中央在金融监管领域内动作频频,“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正成为决策层的高频词汇。七月中旬,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召开,设立“金融稳定委员会”;紧接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召开,领导人对金融业的改革发展密集发话;同期,《人民日报》在头版连续三天刊发评论员文章,三论如何做好金融工作;随后,《人民日报》再刊出对央行金融稳定局局长陆磊的采访,题为《国务院金稳会做什么怎么做》。

 

陆磊在这次采访中,用前所未有的沉重语气谈及金融领域内潜伏的风险:“当前,我国的系统性金融风险总体可控,但不良资产风险、流动性风险、影子银行风险、外部冲击风险、房地产泡沫风险、政府债务风险、互联网金融风险等正在积累,金融市场上也乱象丛生,套利投机泛滥,利益输送严重,大案要案不断滋生。而金融监管不协调、监管缺失、执法不严等问题不断暴露,不适应跨行业、跨市场金融产品创新发展。”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试着来解读一下:

 

一是正在积累的风险,已经遍布了金融界的各个领域。所谓的不良资产风险,是指银行放出去的贷款,可能收不回来,要变成呆账坏账;流动性存在风险,意味着企业、机构和投资人都“手头有点紧”;那些以政府的信用筹措的资金,可能暂时会“有借无还,再借更难”;以互联网的名义,开展的P2P和集资行为,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新的庞氏骗局与集资诈骗的代名词;房地产集聚了过多的资金,撬动了过高的杠杆,积累了过厚的泡沫……不知于何时、在哪里,就可能会出现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二是套利投机泛滥,利益输送严重,弊案不断。尽管银监会不断下发“集中开展银行业市场乱象整理工作”的通知文件,证监会屡屡开出天价罚单,打击“老鼠仓”、“市场操纵”和“突击入股”行为,保监会掀起全面清理产品风险的监管行动,但这些动作,或力度不足,或来得太晚,导致违法成本严重低于违法收益,远不足以让金融精英们在暴利面前“金盆洗手”。加上产品衍生创新的速度,以及交易结构的复杂程度,都可谓日新月异;这场监管堵漏洞与市场钻空子的“猫鼠游戏”中,猫总是落后半步,或者更多。

 

三是监管存在着不协调、不给力的问题。特别是一些跨行业、跨市场的金融行为,在“三会”的“三不管”灰色区域内野蛮生长,或在“三会”各自治下,利用监管口径的差异进行套利——比如,同样的财富管理、代客理财,在证监会治下是基金业务,在银监会治下是理财和信托业务,在保监会治下,是资管业务。哪家的监管口径宽松,资金就往哪里跑,反过来又助长了某些监管领导为了“做大蛋糕”、无原则放松监管的自私短视风气;久而久之,比赛着放松监管,成为了促进行业发展的另一种说法。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要解决这些问题,同样不是一朝一夕。然而,当“灰犀牛”已经出现在视野里时,恐慌、逃避和抱怨也解决不了问题。渥克谈及中国问题时,曾有这样的说法:“我经常说‘灰犀牛’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意识到它,在问题变得更严重之前,应该树立起紧迫感去处理它,这是关键……那些以诚实和开放的心态面对挑战的人,通常能成功应对挑战,并将其变成机会。”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妥善应对金融系统性风险呢?或许,我们可以看看《人民日报》三论的标题,来理解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的思路。

 

这三篇的标题核心内容,分别是“服务实体经济”、“防范金融风险”、“深化金融改革”。首先,是“回归本源”,让金融回归到服务实体经济的本质属性上来。2016年,我国GDP的增量是5万多亿,而金融业的增量是30万亿。金融领域内的资金空转,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如何让老百姓不再拿钱去放高利贷,而是投资于实业,于国于民都十分重要,但也同样不只是金融一个部门的工作。

 

其次,是“明确底线”,把主动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放在首要位置。具体来说,就是要加强风险监测预警,防范化解重点领域——比如影子银行、互联网金融、政府债务——风险。

 

最后,要向监管者自己“开刀”。要严监管,但不是为了管死,而是为了管好。以前面提到的财富管理业务为例,产品领域的乱象,一定程度上就是监管体制机制不合理、叠屋架床、功能重复、政出多门所致。所以,提高监管的效率,提升监管的科学性,还是要“将改革进行到底”。

 

不过,市场上也存在另一种声音,要加强监管,但可能还是要注意避免走极端,避免从监管套利走向监管竞赛,避免“运动式的治理”,“不管是不是乱世都用重典”。要防范“灰犀牛”,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渥克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她注意到,中国政府近日提出要防范金融风险。但是同时她说,制造金融和房地产泡沫的主要是举债投机者,但也有一小部分是投入自己金钱的人,“对中国政府来说,在处理投机者的同时不伤及这些散户,也很重要”。

 

用一句玩笑话说,尽管“灰犀牛”可恶,但犀牛说到底还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草原生态良好的一种表现。风险无处不在,但说到底是金融市场运行的产物。毕竟,这世上没有无风险的市场;而当犀牛绝迹,恐怕也意味着草原已失去生机。或许,我们可以如渥克所说,和这可恶的灰犀牛“做朋友”。以之保持一种紧迫感,将其作为一种风向标,和一种促进监管体制不断完善的力量。正视风险和危机,并和它们泰然共存;不对牛“弹琴”,但与牛共舞。


(文/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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