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一首让人难以忘怀的好诗,在电影中它唤起了一个秘密警察的人性,它当然也唤起了更多的读者关于逝去爱情的动情记忆。记得那时在豆瓣网上,就出现过多种《回忆玛丽·A》的译本。但是,纵然如此,我仍没有充分认识到布莱希特的诗歌对于我们当下这个时代的意义,直到七八年前,我编选一本诗选,读到我约译的由芮虎翻译的一大组布莱希特的诗,我才受到更深的震动,并对这位一直在很多中国诗人视线之外的诗人有了更多的发现。
首先让我震动的,是他对恐怖言说的良知和勇气,这使他成为他那个时代最勇敢、独异,也让任何当权者都难以对付的声音。诗人奥登曾在诗里说斯大林和希特勒迫使他思考上帝,布莱希特用的语言更为真切:只有那个油漆匠(指希特勒)促使他坐到桌前。他在流亡时期写下了他自己也是他那个时代最好的诗。写作成为他必需的掩体、武器和逃亡工具。他的每一首诗都真真切切,与那种苍白的无病呻吟之作截然不同。
但是布莱希特的充满政治性和社会性的诗从不那么简单,他深具诡异的智性和反讽的精神。这又是他让我深为佩服的一点。他一生为底层讲话,抗议社会的不公,抨击权贵和黑暗势力,但他的诗从来没有那种英雄或精英之感。他对社会、时代、人性和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更多采用的是讽刺和戏谑的方式。他的诗,机智、尖锐而又幽默,充满了丰富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