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晚拍一年,还是先说《上海假期》,因为其叙事简单、明确许多。影片围绕从美国回到上海的顾明与爷爷顾老伯的关系展开,跟同题材的《推手》、《刮痧》类似,东西文化冲突构成主要矛盾,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核心动力。不同的是,在《推手》和《刮痧》中,是爷爷去到美国,而《上海假期》中则是孙子回到中国。空间的选择绝非无足轻重,正是因为回到中国,顾明才能贴近筑居于这片土地之上的、活生生的情感和文化共同体。由此,许鞍华得以摆脱以个别的中国元素为符码、以文化冲突本身为卖点的窠臼,转而实现一种积极的文化认同。
影片的高峰时刻来自祖孙和解之后,午马饰演的顾老伯对孙子说:“你很幸运,比别人多了一个选择生活方式和教育方式的机会…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够选择和不能逃避的,像你的肤色和你是我孙子这件事”。正是在这里,许鞍华借午马之口指出了作为“中国人”的一种被抛命运。所谓被抛,指向无法更改的先在情境,意味着对萨特“存在先于本质”的反转。然而,这一被抛事件所具有的命定性质却不同于昆德拉所谓“Es muss sein”(非此不可)。托马斯之回到布拉格,尽管笼罩着爱情宿命的色彩,根本上却是出于自由意志的决断。而尽管《上海假期》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对文化中国的积极认同,但顾明无须做出非此即彼的意志决断,他最终还是回到了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