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德国优才计划(ID:ToGermany)
她在有限的年华里 ,
为中国倾尽了所有的感情。
化为灰烬,却开成了玫瑰。
任时间流逝 ,
世代更迭 ,
宝石也不及你珍贵。
她见过清末的辫子,
日本人的武士刀、
美国的高楼大厦和中国百年的兴衰。
钱学森、钱三强、周培源、
白春礼、朱清时、饶毅、施一公……
这些书本里的名人,
都曾经是她家中的常客。
她70多岁学电脑,
80岁还坚持给博士生上课。
她用10多年的时间开设了600多场,
比“百家讲坛”还早、规格还要高的,
“中关村大讲坛”。
她是两弹一勋的遗孀,
著名的语言学家,
中国的应用语言学之母。
她被称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
“中关村的明灯”、“年轻的老年人”,
中国最后一位贵族……
她,就是李佩。
1918年,李佩在北京出生,
她的父亲以“珍珠珊环”,
为自己的女儿们命名,
作为家中的长女,
她的原名便是“李佩珍”。
1936年,她从贝满女中毕业,
并以优异的成绩,
同时考上了北京女子文理学院、
燕京大学和北京大学,
最后她坚持选择了北京大学,
进入了经济系。
进入大学后,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佩,
她骨子带有和柔情女子,
不同的刚毅与坚强,
珍珠之类脂粉气十足的字眼,
她觉得跟自己实在不合。
左一:李佩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
北平沦陷了,日军狂轰滥炸,
她和全家逃到天津避难。
在所有人都考虑生死存亡的时候,
她心里唯一惦念竟然是读书。
她瞒着父母,从天津出发,
偷偷潜到西南联大继续求学。
左一:李佩
1941年,她从西南联大毕业,
到重庆的中国劳动协会工作。
在这里,她的工作之一,
就是帮助当时中国最底层的工人,
和妇女们学习文化知识。
右二:李佩
1945年9月,
她在巴黎国际工联的成立大会上,
见到了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邓发,
她发现邓发细心包裹了一幅油画。
她很好奇,就问了,
邓发告诉她,这是毕加索所画,
并让他带到延安赠送给毛泽东的。
可惜邓发回国途中不幸遇难,
而她也就成了这幅珍贵油画,
唯一的见证人。
回到重庆后,
她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小小的身体却有着大大的能量。
在重庆的那几年,
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甚至引起了周恩来的注意。
抗日战争胜利后,1947年2月,
在美国工会教育项目主管的推荐下,
她得到远赴康奈尔大学学习的机会。
个性开朗的她,到康奈尔大学后,
经常会参加一些学生组织的同学聚会,
就这样,她认识了一生中的挚爱,
——郭永怀。
郭永怀
当时郭永怀正在康奈尔大学新成立的,
航空研究院担任教职。
两人相识后迅速坠入了爱海,
1948年,她们在纽约举行了婚礼。
才子配佳人,
他们的结合在当时,一度传为佳话。
虽然身在国外,
但他们时刻都没有,
忘记在大难过后,百废待兴的祖国。
和钱学森一样,
郭永怀也是美国万般阻挠,
不愿放走的大人才!
1953年8月,中美继签定朝鲜停战协定后,
在日内瓦举行大使级会谈,
经过中国政府的努力,
美国政府才把禁止,
中国学者出境的禁令取消,
但这并不意味着,
中国学者可以随意回国,
因为美国仍以“维护国家安全”为由,
设置种种障碍,进行种种调查。
是在美国过舒适体面的生活?
还是冒险回国为祖国出力?
郭永怀和李佩,
都毅然选择了回国。
郭永怀先是拒绝了美国同事,
请他参加的机密研究项目,
又放弃了美国康乃尔大学教授的优厚待遇,
他甚至还把自己没有公开发表过的,
所有的书稿统统付之一炬。
这些书稿是多么地宝贵啊!
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当着妻子的面,
将厚厚的书稿一叠一叠地丢进火里,
将自己所有的心血烧成了灰烬。
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但她明白,
这是为了避免被美国政府找麻烦。
1956年回国前,郭永怀和李佩
1956年国庆节的前一天,
李佩和郭永怀带着年幼的女儿,
离开了熟悉的美国的家,
舍弃了美国三层的小洋楼,
动身回国!
他们回国上船时把汽车,
送给最后一个给他们送行的人。
就像他们对美国没有丝毫的留恋一样,
他们对钱财之物也没有丝毫的贪恋。
从舒适宽敞的大房子,
搬到破旧窄小的小房子。
从设备一流的实验室,
移到落后几十年的小屋子里做研究。
从领着高薪开小跑的富裕生活,
到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生计。
难以想象,
当时他们是怀着多大的勇气,
才能甘愿承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有人说:
“他们这代人当时回国为的是什么?
一生对教育的关心,
对国家命运的关心,
这种大无畏的使命感,
不是今天的我们所能完全理解的。”
郭永怀、李佩夫妇和女儿郭芹
应钱学森邀请,
郭永怀出任中科院力学所副所长。
为了方便照顾丈夫,她便出任了,
中科院行政管理局西郊办公室副主任
——17级的行政干部。
丈夫在祖国的一线拼搏,
她也不示弱,带着满腔热血,
开始为祖国服务,
她先后推动成立了中关村的,
第一所幼儿园和第一所小学。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成立后,
郭永怀担任中科大,
化学物理系首届系主任,
而她被调到中国科大,
外语教研室教授英语。
右起:郭永怀、李佩、郭芹、汪德昭院士及夫人李惠年
然而,安稳的日子没过上多久,
那场文化浩劫便开始了。
许多科研工作者被打倒,
因为郭永怀当时参与原子弹研究工作,
所以被特殊保护了起来。
可她和女儿却没能幸免,
她被诬蔑为“美国特务”,
17岁的女儿郭芹,
被赶去了内蒙古农区插队。
12月4日,郭永怀在试验中,
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他当晚急忙到兰州乘飞机回北京。
没想到,飞机失事了……
事后,人们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当人们费力地把他们分开时,
才发现两具尸体的中间,
有一个保密公文包完好无损。
这两个人正是郭永怀和他的警卫员。
飞机上当时有十几个人,
只有一个幸存者,
他后来回忆说,
在飞机剧烈晃动的时候,
有一个人曾大喊“我的公文包!”
力学所安排了两个人,
到家中陪伴她,
郭永怀的助手顾淑林是其中之一,
她在《我老师和师母》一文中
记录了李佩得知噩耗的情形:
“我们来到郭所长家里,这也是我和郭夫人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郭夫人李佩先生娇小秀美,从神情看出她已经完全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她极其镇静,大家见到后几乎没说一句话,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晚上我们留在他们家里过夜,我和李先生睡在同一间房间。整整一夜我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我一边默默地想这个打击太突然,李先生可怎么挨过这一夜,一边准备着如果需要我为她做什么我可不能反应迟缓,一定要保证她绝对平安。
就这样,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直到早上。那一个晚上李先生完全醒着。她躺在床上几乎没有任何动作,极偶然发出轻轻的叹息,克制到令人心痛。”
郭永怀的后事处理完,
当时还被怀疑是特务的她,
没来得及悲伤多久,
就不得不回到单位继续接受劳动。
等这场文化浩劫过后,
她的生活才慢慢回到了正轨,
但此时的她,已经60多岁了,
人生已经过了大半。
1976年,她被调回北京,
1977年,国务院批准成立,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
她被调任为研究生院外语教研室负责人,
带领刚分配到研究生院的三位,
北京大学工农兵学员筹建外语教研室。
她没有忘记丈夫的遗愿
——建设祖国。
她认为,祖国要想变得强大,
当务之急是培养人才。
可是当时中国的英语教育十分落后。
没老师也没教材,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采取了三种办法找老师:
一、挖墙脚’、请大学的教师兼职,请退休教师;
二、到中科院信访办公室看有无求职的人;
三、办应用语言学研究生班,自己培养师资。
为了培养人才,
她还不顾外界的异议,
不顾自己再次被卷入风波的危险,
找到很多被划为“右派”的教授,
并说服他们加入研究生院执教。
没有教材,她就自己编写,
而且这些教材,至今仍在被沿用。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语言学系主任Russel Campbell,
称赞她为:“中国的应用语言学之母”。
她培养了新中国,
最早的一批硕士博士研究生。
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后,
她和李政道一起推动了,
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研究生项目,
帮助国内第一批自费留学生走出国门。
当时中国还没有托福、GRE考试,
她就自己出题,
由李政道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选录学生。
只要是她签了名的,
她觉得可以的学生,
美国的大学都会录用。
李佩两个字,在当时成为了,
中国学子进入海外学府的一张通行证。
她到了70多岁还在讲台上,
给博士生讲几个小时的课,
竟然从来没有坐着讲过一堂课,
总是规规矩矩地站在讲台上,
因为她说:为人师表。
她的一个学生曾说:
“一生中遇到过很多好老师,
但“我见过的最伟大的老师就是李先生”。
李先生传授的不仅是知识,
而且是“人学”,人格的完善。
如果一个教育者只是传授知识,
那无非是“从小硬盘变成了大硬盘”。
她致力于中国的教育事业,
为中国培养了无数的人才,
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没人数得清,
中科院的老科学家,
有多少不是她学生的。
1997年,又一个沉重的打击,
向老人袭来。
她唯一的女儿郭芹得癌症很快病逝。
当时她已年近80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却没人看到过这个老人流泪,
只是知道她默默地收藏了,
女儿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布娃娃。
一周后,她就像平常一样拎着收录机,
去给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博士生们,
上英语课了,只是声音沙哑……
她的老朋友、中国科学院大学的同事,
颜基义用米兰•昆德拉的名言形容她:
“生活就是一种永恒的沉重努力。”
中年丧父,晚年丧女,
她这一生遭受了太多的磨难。
在她狭小的客厅里,
东西少得可怜。
灰色的布沙发腿都已经歪了。
钱学森、钱三强、周培源、白春礼、
朱清时、饶毅、施一公……
他们都曾坐在这张旧沙发上,
和她谈笑风生。
她家就像是一个博物馆。
她身材瘦小纤细,
无论她人生处在怎样的境遇中,
都仍保持着有尊严、体面的生活。
中国科大的一位教授说:
“我做了一个统计,
一星期里李佩教授,
在课堂上没有穿过同样的衣服,
她的服饰非常漂亮。
可以想像她年轻时是多么美丽。”
年过百岁,她依然坚持梳洗打扮,
脸上要抹粉底,要画画眉。
因为还是她要:为人师表,
保持自身的体面,
就是对学生们的尊重。
她还曾把60万元捐给力学所,
30万捐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没有任何的仪式,
就像处理一张电费单一样平常。
如此大面额的善款,
老人却说:
“捐就是捐,要什么仪式。”
她还捐过很多东西,
小到从美国带回的手摇计算机、
家里的书、音乐唱片,
大到电风扇、冰箱,写字台、
她甚至把自己,
用了一辈子的英语教案都捐了。
汶川大地震,挽救昆曲,
这样的事情,她都会捐出大笔积蓄。
郭永怀104岁诞辰日那天,
她竟将陪伴自己几十年的藏品,
也捐给了力学所:
郭永怀生前使用过的纪念印章、
精美计算尺、浪琴怀表,
1968年郭永怀牺牲时,
中国民航北京管理局,
用信封包装的郭先生遗物:
——被火焰熏黑的眼镜片和手表。
这是她所有的家当了,也都捐了。
几十年里,无数协会,
想让她当会长,她都婉绝了。
以她的贡献和身份本可以获得更多荣誉,
但她却对此毫不在乎,
她唯一拿到手的,
是一个长寿老人的奖牌。
这位老人总是那么地平静淡然,
她从不慌张,
从来没有不得体的时候。
有人说:
“一个人从战火中走出来,
经历过无数次浩劫,
走过大半个地球,
中年丧夫,
老年丧女,
还有什么,
让她‘不淡定’、‘不沉静’?”
是啊,
她这一生见过多少风雨,
和多少大人物打过交道。
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潮起潮落,
于她而言,不过是小事罢了。
她沉静笃定的面庞,
每次都能让激起的涟漪重归平静,
仿佛时间从未在她的身上留下过伤痕。
2017年1月12日,
1点26分56秒,
李佩先生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
她是美丽的玫瑰,
优雅、美丽,坚强、凌厉。
她曾是这个浮躁的时代,
一个让人无比安心的灵魂。
文人风骨,铿锵热血。
她的一生,
饱含着一个世纪的跌宕起伏,
是爱与智慧的传奇!
如今,
知道李佩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请我们都记住她的名字,
因为她像一阵春风,
吹拂了中国大地,
让寒冷的冬季有了阳光,
让贫瘠的土地长出了玫瑰。
比起那些“网红”、“明星”,
这位老人更值得我们,
去追去爱去仰慕……
云山苍苍,
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愿先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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