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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雅高戴【瑞士】:树下絮语(外八首)

世界文学WorldLiterature  · 公众号  ·  · 2018-07-20 00:14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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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浦·雅高戴( Phlippe Jaccottet ), 1925 年出生,瑞士当代诗人,生于瑞士穆董, 1953 年移居法国罗纳 - 阿尔卑斯区的德龙省,定居于小城格里尼昂。诗人热爱他的居住地,以格里尼昂居民为自豪。于是,法国南方的日月光辉,山川万物便成了他写诗灵感的主要源泉。他的主要诗集有《树下絮语集》 (1957) 、《太空集》 (1961-1964) 、《教训》 (1969) 、《人间之歌》 (1974) 、《在冬日阳光照耀下》( 1974-1976 )、《无形象的景色》 (1976) 、《播种季节》 (1989) 、《穿越果园》 (1989) 、《绿色笔记》 (1990) 、《多年之后》 (1994) 等。他还出版有随笔集。

雅高戴师承荷尔德林和里尔克,诗作多为自由诗和散文诗形式。人们一般称他为“瞬间诗人”,因为他最钟情于瞬间的灵感、触发和遐思,他重视机遇,喜欢具体真实,追寻和探索有限与无限、可见与不可见、可知与不可知。他的许多诗作以其独有的方式似乎使读者懂得了什么,却又说不出读懂了什么。难以理解与不可名状,这正是诗人雅高戴的突出特征之一。他认为诗是触及人的内心,表达可知和可见以外的世界的最佳工具。他自诩诗人状况的象征是鸟,而他让人看到的是在风的作用下“时而是一只黑色的翅膀,时而是一只反光的——不知反的是什么光的翅膀”。

这里的几首诗分别译自《树下絮语集》《太空集》《在冬日阳光照耀下》,其中,选自《树下絮语集》《在冬日阳光照耀下》的诗为张放所译,选自《太空集》中的诗为叶伟所译。



树下絮语



乙:真的,我有时怀疑是否应该像您这样喜爱树木,也怀疑是否您自己搞错了。

甲: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真实。我们的整个一生几乎都是非理智的,我们的整个一生几乎只是幽灵的躁动和奔波。假如没有这个“几乎”以及它所涵盖的意义,我们大家都很可能变坏,或令人失望。

乙:我刚才谈的是您喜爱树木。

甲:这与我刚才说的是不可分的。来,我让您看看几种树,它们会比我表达得更好。这是一些杨树和几棵柳树,旁边有一条河滋养它们,并且已经有一片草地了,尽管现在还只是三月份。正是在这个月份里,在巴黎近郊的森林里,当我看到它们时,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既朦胧又深刻的印象。而现在,在这里,我又发现了这一印象,尽管这里已很少森林,也几乎没有水了。

乙:然而,我却没看到有什么如此奇怪的事情。

甲:在使我迷惑又使我感到茫然的事情中从不存在什么“如此奇怪”的事情。我甚至可以用极少的最简单的词句说明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阳光照亮了几株树的树干及其光秃的树枝。然而,当我不久前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和现在同您一起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不禁停下脚步,倾听我脑海中一种低沉的声音,这不是每天听到的那种声音,它更含糊、更犹豫,却又更强烈。如果我理解不错的话,它是在说:世界并非我们认为的那个样子。您听我说:我们通常是用一种幽灵的声音说话,而且往往是,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刻,我们就已经由于生命的短促而又无所作为而感到痛苦。因为我们感觉到幽灵说的每个字都纯属徒然,即便这个字又给我们的世界增加了不真实。而刚才说的这种声音,带着它的含糊性,不需外力的帮助便升腾起来,从我们嘴里冒然闯出,可以说它并不虚假,虽然它更能骗人;更可以说它给了世界以生命,通过它,世界才有了确实内涵。看来(谁会确信呢?),这是一种讲真实东西的声音,它引导我们走向真实……

乙:请等一下。很难跟上您的思路,您好像忘记了这些树的事。

甲:确实,从这些树到产生这种声音,其间有什么关系呢?为了描述它们,刚才我使用过的词汇,您像我一样地明白,这些词汇远不能表达我的迷惑,而且恰恰是这些词汇还属于幽灵的语言。因此,请您耐心点儿吧,再听我一会儿。假如我在您面前试图纠正和充实这种幽灵的语言,即便我达不到这种深沉的声音,也许在此期间,我们会找到只与我们俩有关的某种发现。

乙:那我就得佯作无事可干听您侃。

甲:像我做的那样,轻率地说这些树曾是光秃秃的就已经会使我们现在迷茫于不属于现在季节的回忆和幻梦之中。这些树是美的,但这是一种树木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它们,筒言之,就是木头,还没长叶子的木头。您感觉到了吗?就这个字,远未使我们迷茫,却已能帮助我们进入此刻的深邃之中。当我们观察这些光秃的树干和这些树枝,或者更准确地说,当它们一下子闯入我们的眼帘,以探照灯突然照亮和揭示眼前世界的那种突然性和新鲜感闯入我们的眼帘,我们所看到的是木头。我认为,在我们尚不明了的情况下,在我们内心深处受触动的是我们同一种对我们的生活有重要意义的,并且几乎时时刻刻都存在于我们生活之中的物质之间的亲密关系。而且,我还要再说一遍,在我们尚不明了的情况下,在我们记忆深处出现的是木头的几种状态,同时以其状态之不同创造了一种深沉的空间和时间:可以是屋前堆积的柴薪,也就是说冬天、冷与暖、受到威胁又受到爱护的家庭幸福;可以是白天不同时刻的光线照亮的房间里的家具;可以是玩具,甚至是很古老的玩具,也许是一只船。这种文字的深度是不可穷尽的,但是,我们现在只是感到了它的深度而已,并没有感受到深度的各种层次,刚才我只是想象了几种层次。因为我们自身不是广泛存在的,但是,我们感到了我们的脚是落在深厚的基地之上的。

乙:您说的有点儿像这么回事。可是,我还是非常困惑……

甲:还是继续谈我们的误区吧。因为重要的不是我现在要称之为的“三月的树木”(为完整起见,我也应该向您谈谈这个令人伤心的月份)。但千真万确,在我的幽灵的生命中,是阳光再一次照亮了它。

这阳光——春天最习以为常的光线——不乏令人吃惊的东西:它美妙,同时有点儿可怖,它无情,甚或残忍。它丝毫没有傍晚时分家庭的温馨,也没有秋日铜火炉(那种锅炉店的)的温暖。它还带有些许的寒意,其脆弱犹如某种东西刚开始便渐趋僵化。姑且这样认为:当我们看见亮光时,我们并没有想到太阳,也没有想寻觅太阳,因为,您也不会否认的,可以说这亮光更像是木头固有的光明,而且可以说是树木在照亮……

乙:我希望您能意识到您的意见纯属主观臆断,而这一切都严重违背真理。

甲:诚然如此!就算我在探索另一种真理吧。让我们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们可能已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不久后,夏天会给我们掩盖起森林的构架。现在,我们处于一年中最明亮的时刻。当第一批飞鸟翱翔太空之时,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一种美妙的机遇(在河里,我们已经看到了另一种美妙的机遇):亮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力,而且我认为我们最喜爱这亮光。但是,正如我们认为最大的激情往往是通过一只女人的手的难以察觉的颤栗或是很快擦拭的一滴眼泪表现出来那样,假如这里没有这些杨树迎接这亮光并且照亮自身,对亮光我们会知道什么呢?再晚些时候,杨树会用它们的叶子让我们发现风的存在。

显然,我没有讲清楚,我同意这样的看法。然而,您也许跟我一样虽模糊却深刻地感觉到这些机遇情况表现出一种高层次的真实,同时对人的目光而言,又是一种开放或一种通路,不是吗?必须有种理由说明我们在这些树下感到的幸福。今天,我怀着我们内心的深沉声音表达意见所必有的那种天真和犹豫,能够暂时对您讲的就是:在我看来,树木是光亮的首要仆人,因此,如果您允许我再突发狂言,我要说,当我们摆脱幽灵状况时,是死亡在照亮我们的白天。

乙:您肯定自己不是在说谎吗?

甲:我只是希望这些树下的交谈不要像树木那样有诸多晦暗。



在冬日阳光照耀下(四首




一个步入老年的人就是一个充满形象的人

这些形象僵硬如铁通过他的生命,

切勿期待他歌唱他噪子已变样。

从前阳光滋养着他的嘴,

现在他正在推理和自律。

然而,人们可就痛苦、欢乐进行推理,

好像还可以轻而易举地

表明人的虚无。人们可以讲话

正如我现在在这所尚未成为废墟

的房间里讲话一样,通过这嘴唇

死亡之线尚未将它们

无限期地缝紧。

但是,可以说

这种话语,简短或絮叨,

总是权威性的,犹如非理般的晦涩,

再也不能达其目的,只是无休止地

自转,越来越空洞,

而在别的地方,比话语更遥远

或就在其旁边却存在着它长期寻找的东西。

因此文字是否应使人感受到

它们达不到的、遗漏的、

不能主宰也不是其反义的内涵呢?

我又一次地迷茫于文字之中,

它们又一次地筑成了屏障,我不再能

正确使用它们,

当未知的余下部分,金色

的钥匙,总是逃避得更遥远,

而天已经暗下来,我眼里的光线亦然……

这一切我还记得——不大经常——

它只是梦,抑或梦中

应保存的一种映像

犹如人们保存火苗不被风吹灭,

或是像人们撒向土地的祭奠

在这土地上我们的步履更缓慢、更蹒跚

在它们陷入土地之前?(它们已经陷入了)

这水人们将永不饮用,这光明

弱视的眼睛将不能看见,

我还没有失去对它们的思念……

晨曦的玻璃杯过快地碎裂,

整个世界只是一只土盆

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它的裂痕正在扩大,

而我们的头颅只是一只骨头罐

不久便毫无用处。

但是,其中这种可饮用的既苦又甜的水

究竟是什么呢?

眼泪有时升入眼睛

犹如泉水涌出,

它们是湖面上的雾,

内心天空的紊乱,

艰辛劳苦后的咸水。

向远方诸神,

向沉默、盲目、神秘的诸神,

向这些逃遁者可以祈求的唯一的恩惠,

难道不正是这滴滴泪珠

它洒落在亲人的脸上

在看不见的土地里萌生出

取之不尽的小麦?

冬日,夜晚:

此刻,空间有时

就像装有护壁板的房间

它的蓝色窗帘越来越阴暗

屋中最后的火光消耗殆尽,

于是雪光燃起照亮墙壁

宛如一盏冰冷的灯。

或许那已经是月亮,在升起时,

它洗涤一切尘埃

是用我们的嘴呼出的水蒸汽?



太空集(四首)



残冬

没有什么能驱赶

丢失空间的恐惧

留给游荡心灵的也微乎其微

也许这颗心活得很轻灵

茫茫然又飘忽不定

它是否在用最清纯的声音

歌唱大地的广袤无垠

眼泪的播种期

在这沧桑的脸上

正是纷乱的河川

闪烁的时节:

忧郁穿透了土地

岁月远望着雪

消失在群山里

目光是什么?

比语言更锐利的标枪

是两极间的竞赛

从最深处到最远处

从最阴晦处到最纯洁处

是一只猛禽

果实

果园的房间里

满是悬挂的球体

它们因时间的奔逝而着色

满是亮的灯

它们被时间点亮

它们的光茫无比芬芳

在每根树枝下呼吸着

突然而至的浓烈芳香

草地上撒满了珍珠

珠光更加夺目

当雾气来到眼前

耳坠子更显沉甸

当她们穿戴轻便

在千万片绿色的眼帘下

它们酣瞧多么长久!

而太阳的热能

那么急匆匆地

给它们引来贪婪的目光!



原载于《世界文学》200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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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多变而恒永

文学孤独却自由



排版:文娟

校对:边际

终审: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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