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所发的是半虚构写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现代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社会新闻而进行虚构的报道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警示的目的
今年10月份,我在整理最近的新闻和线索时,看到了一份死亡名单——北京仙草保健品死亡名单。
在这份名单里,有三十五人因为服用仙草保健品死亡或受到严重伤害,上面明确的写了这些人死亡、受损的时间、症状、以及他们家属或朋友的联系方式。
死亡名单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保健品死亡名单”,2007年,《瞭望东方周刊》曾报道过一份完美保健品公司的死亡名单,上面有2004——2007年间,服用了完美公司保健品后身体受损或死亡的人。
这份死亡名单扑朔迷离,说真说假的都有,对完美保健品公司的影响,直到今天还有余波——当年如果不是这份死亡名单,完美保健品现在说不定又是一个安利。
当年的新闻
老金当年也参与调查过这起案子,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半途而废了。他后来和我提起过这事,说自己对保健品行业观感极差。
和老金一样,我对保健品行业也没什么好感,但这很大原因是因为我睡不好。
按中国睡眠研究会的调查结果,全国的成年人里,有38%都是失眠人口。而生活在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失眠率更是高达六成。
我恰巧在这百分之六十里,只能长期服用安眠药来进行深度睡眠,以缓解夜行者的调查工作和写稿的疲惫。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年底,田静分享给我一篇《美国临床精神病学》的论文——上面说长期服用安眠药极可能导致性功能障碍。我立刻把安眠药停了,改为服用一种据说对人体无害的保健品,褪黑素。
吃了很长时间,也没什么效果。
咨询了学医的朋友,他告诉我这东西是改善睡眠质量的,对失眠没什么帮助,代替不了安眠药——这让我有种受骗的感觉。
保健品行业名声一向不好,很多人像我和老金一样,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这个行业。
如果这份死亡名单为真的话,很容易就能引起社会关注和共鸣,专题调查可能卖很多钱——我决定跟进这件事。
我叫上我的助手周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照死亡名单上的电话,挨个打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我对这份名单上的人有了一些了解——名单上的三十五人里,有九个没开机,七个没接电话,十个人不愿接受采访,三个直接挂断。
还有五个人很友善,告诉我和仙草保健品公司已经达成和解,按照协议,不能再提这件事。
周庸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就快放弃了:“徐哥,甭打了,这是编出来唬人的吧。”
我说就三十多个:“都打完得了。”
全都打完之后,好在还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们聊一聊。
这人叫张超,他的女友是死亡名单上最年轻的一个,只有二十七岁。死亡名单的其他人里,最年轻的也有五十九岁——除了张超的女友外,这份名单可以算是“老年人死亡名单”了。
在电话里,张超告诉我们,2016年10月12日,他的女友在吃了母亲给自己的仙草极致美肌丸后没多久,头疼发冷,喉咙发痒,她母亲急忙打电话咨询卖保健品给她的销售人员。
对方告诉她没事——这种情况是中医所说的瞑眩反应,现在身体正在排毒,等毒都排出来就好了。
她妈一听放心了,也没去医院,告诉女儿忍一忍。
三小时后,张超的女友出现了休克的症状,这时再打120,送到积水潭医院回龙观分院时,人已经快不行了。
医院抢救了两个小时后,将病人转进了ICU,告诉家属,病人现在处在昏迷中,有很大的可能醒不过来了。
她父亲愤怒的打电话给保健品公司,结果对方不承认这是保健品的原因,但愿意赔偿一部分费用作为捐助,希望不要将事闹大。她父亲没同意,说要报警,结果这家保健品公司就人间蒸发了。
我约张超,问他能不能出来一起吃顿饭,想和他深聊下他女友的事。
他回说可以,问我方不方便来龙泽这边,我说当然方便。
10月19日十二点,我和周庸开车到了回龙观西大街的华联,上了三楼的云海肴,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看起来挺憔悴的男人站在门口。
回龙观西大街云海肴
见我和和周庸走过来,他主动搭话,问我是不是徐浪。
我伸出手说是:“你是张超吧?”
张超和我握了握手,我给他和周庸相互介绍了一下:“咱别跟这儿站着了,进去说吧。”
我们进云海肴坐下,点了汽锅鸡和煎豆腐。服务员走后,我直接问张超,他女友出事后,他们是否采取了什么措施。
张超:“出事的第二天,她爸就报警立案了。但这家保健品公司已经找不到了,推销员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警方查推销员的电话号,是不记名的手机卡。”
周庸:“真孙子啊。不过张哥,说句不好听的,你女友她妈也够呛了,自己闺女出事不打120,听一个卖假药的。”
张超点点头:“是,她妈特别爱买各种保健品,平时就总给她吃。”
我问张超去他女友家里看看是否方便,张超让我等等,出去打了个电话。
过一会他走回来:“方便,吃完饭咱就去。”
吃完饭出来,我和周庸跟着张超到了千嘉城,这个小区很冷清,几乎没见年轻人,在楼下转的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
周庸问张超这小区怎么老人这么多。
张超说这边的小区基本都是经济适用房。
我和周庸“哦”了一声——北京经济适用房一直限购买资格,这小区的十来年了,当时能在这边买房子的都是老城区的拆迁户。
一般老城区房子拆迁了的老人,都会买城郊地带的房子养老。这里房价便宜,环境也还可以,还有优惠,老人自然就多了。
只有拆迁户能优先购买经济适用房
千嘉城有许多拆迁后手里有钱的老人,离市区远,都上八达岭高速了。这些人的儿女大都为了工作不会住在这种偏远的郊区。
对于保健品推销行业来说,这个地方简直就是遍地客户的天堂,怪不得张超女友的母亲会被骗。
我们到了千嘉城20号楼,上了11层,张超敲了敲门,一个老头开了门:“小超来了。”
张超说来了叔叔,转头指着我和周庸:“这就是刚才电话里和您说的两个记者。”
刚才张超吃饭时和我们说,他女友的父母老来得女,现在已经六十多了——但我看起来分明得七八十,可能是最近家里的事太多,加速了他的苍老。
老头过来和我握手:“麻烦您二位了。”
我问了老头一些她闺女出事时的问题,老头说的和张超告诉我的大同小异,但有一个问题——他们都不是第一当事人,老头的妻子才是。
所以我问他妻子在哪儿,说想要聊聊,看能不能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家是两室一厅,老头带着我和周庸来到其中一个卧室的门口,打开了门。
里面一个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抹眼泪。
卧室里除了床以外,其他地方基本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箱子大都是口服的保健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按摩仪和我没见过的器材。
卧室里都是保健品
我说阿姨,我想问问您闺女吃那个药,您能给我看看么?
老太太找了找,拿出一盒仙草极致美肌丸递给我。
我看了一下,这盒美肌丸上没有食品生产批号、没有厂址、也没有保健品小蓝帽。
正规的保健食品有这个小帽子
我又登陆了食品药品监督局的官网,查询这个产品——发现完全没有相关信息。
可以通过这个网站查询食品是否安全
这肯定是款三无产品,我问老太太购买时是否有发票,她摇摇头:“他们说这是进口保健品,没发票。”
我又问她女儿出事那天,是否还服用了什么别的保健品,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老太太说没吃:“她从小过敏体质,对花生啊什么的好几种食物都过敏。我们不敢给她乱吃东西,这个仙草极致美肌丸我也是问了很多遍,含量里没什么她过敏的,才给她吃的。”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确定,张超女友的昏迷和这个三无保健品确实有关。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家公司已经消失了。
我点点头:“阿姨,您还买过这家仙草公司的其他产品么?”
老太太又拿出了一盒黑的,一盒红的口服液,还有一瓶蓝色的护手霜:“这三个也是他家产品。”
拿相机拍下这几张保健品后,我们和张超一起出了千嘉城,他要去积水潭医院问问女友的情况。
我和周庸目送他离去后,靠在车旁抽烟,周庸:“徐哥,怎么查啊,这帮人肯定早跑路了。”
我摇摇头:“不一定,很可能是换了个名字,换了几个推销员,继续跟这骗人。”
老金给我讲过一些保健品行业的行为准则——对保健品销售公司来说,他们选择老人行骗是有选择标准的。
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会成为行骗对象,他们会根据两点,找到最有“潜质”的老人客户。
第一是身体不好。
身体健康的老人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群,他们的主要目标是65岁以上,身体有问题的老人——年龄越大,对事物的判断力越弱,也更越容易相信别人,80岁老人肯定比60岁要容易上当。
第二点是老人是否独居。
独居老人都比较孤单,防备心不强,手里都有些积蓄。加上没有孩子的阻拦,更容易上钩——那些和孩子同住的老人很少被骗。
对大多数保健品销售公司来说,符合这两点标准的老人数量有限,所以他们网晚会反复压榨这些老人的价值,每隔一段时间就上门或者打电话推销保健品,定期循环——直到把老人的退休金和积蓄,甚至房子都压榨干净。
我给周庸讲完后他点点头:“怪不得新闻上都说老人几年间买了多少多少保健品,但这和他们跑不跑有什么关系啊?”
老人的消费能力很强
我说千嘉城老人多,手里有钱,儿女不在身边,对于保健品推销行业来说,简直就是遍地黄金客户的天堂,不太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很有可能,幕后做这件事的人,会重新招一批人,继续行骗。
周庸说我懂了:“挺靠谱,但他们换了名,咱怎么找啊?”
我拿出手机晃了晃:“顺着刚才拍的保健品照片找,虽然美肌丸出了事,但其他产品没出事。”
“他们这种保健品都是找代工厂生产的,一订就得一大批货,压手里肯定赔,很可能会接着卖。”
国家已经开始这种代工保健品行为
顺着这些产品,说不定能就能找到换了名的保健品销售公司。
给周一解释完后,我们开车去了田静家附近的鸟州力日式烤串——调查死亡名单,找出换名的保险公司这件事可能很花精力,我需要田静帮我确定是否可以赚钱。
晚上六点,我和周庸、田静坐在鸟州力的角落。点了烤串和啤酒后,我把调查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她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即使你最后没查出这死亡名单的事,一个揭露行业内幕的专题新闻,卖给大媒体也能保本。”
他家的串烧不错
周庸:“徐哥,我也觉得可以,但咱就直接去找这些东西会不会太显眼了?咱又不是老人。像我这么年轻又帅,那帮卖保健品的肯定躲着我走。”
我让他滚:“当然不能直接去,得先变成他们信任的人。”
周庸想了想:“没听懂。”
田静听懂了,在旁边插了一句,他的意思是你们伪装成老人。
接着她转头看我:“这次要用人皮面具么?”
人皮面具,听着像个笑话,但却真实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事实上淘宝就有卖的。
在淘宝,很多东西用常规搜索是搜索不到的,比如搜人皮面具、硅胶面具、搜索到的都是一些万圣节装扮类的东西。
但如果转换一下关键词——易容脸,那么就可以找到很多定制面具的店铺,价格在几百到几千不等,而且,还可以定制——完全照着某个人的脸做。
除了网上,我知道北京有一家店,价格奇高,但比淘宝上的要精致的多。
他们家的人皮面具让我相信,真的可能有犯罪分子,通过使用人皮面具,而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人皮面具视频
田静的提议很好,但不适用与这次行动。
我说这次不用人皮面具了:“我手头没有现成的,老人的人皮面具。定制个新的到做出来最快也得一周,而且这次可能有大量的近距离接触,被识破的几率也有点高。”
“再说了,人皮面具太贵了,万一最后这次调查卖不上钱怎么办。”
田静点点头:“那你想怎么弄?”
我说化妆。
想要化妆成老年人,有三种方法:
1)乳胶吹皱法。
2)绘画化妆法。
3)零件粘贴法。
其中最常用的是乳胶吹皱法,影视剧里,青年演员需要化装成老年人时,一般都会用这个方法。
这种方法其实就是用天然乳胶,或共聚物吹成皱纹,然后粘在脸上,是三种方法里相对最好的。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在门头沟区石门营小区,找到一个专业的影视特效化妆工作室,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化妆成了两位老人。
化装成老人,需要大概二十个步骤
妆化好之后,我和周庸站在镜子前,花了两个小时练习符合“老人”这个身份的一举一动,然后我们开车又来到了千嘉城,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们下车进了小区,装成两个在小区里溜圈的老人。
从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多,我们总共收到了七个人的邀请——有的说免费送生活用品,让我们去领,还有让我们去免费检查身体的——总之一切都是免费的。
我和周庸记下了这几个推销员的联系方式,承诺第二天去看看。
接下来的连续三天,我和周庸总共去了十一个保健品推销的现场,之所以说是现场是因为,所有的保健品基本都是由一种叫做“会销”在推销。
会销,就是把老人都凑到一块,用专家开会的形式,向他们推销保健品。
会销在我国已经形成了一种产业
我之前对这种推销方式不太了解,但参加了十一场会销后,我发现和传销并没有什么本区别,都是一种洗脑的行为——只不过会销专门针对老年人罢了。
一进入他们的会销场所,所有的东西都在影响你。
一般墙上会贴一些假的名人语录,灌输应该养生保健的观念。
屋里贴了许多类似的标语
然后再通过专家讲座,告诉你他们的产品有多好。
当然,和传销一样,这些“专家”都来历很大——不是天坛医院的曹大夫,就是首都医科大学的李教授,最后为了中西合并,还会有一个哈弗医学院的海归张先生。
这些都是传销玩过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新颖之处。
查不到的假教授
特别的是,他们在传销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变,融入了一些类似邪教骗人的把戏。
第一次见这样的把戏,是化妆成老人的第二天上午。
我和周庸在龙泽地铁站附近,参加一个免费检查身体的活动,北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负责中央首长保健养生”的王教授,给台下的老人们做了一个实验。
免费检查身体是保健品销售的常用手段
他们卖的是一种包治百病的康力健口服液,王教授先是拿出两块猪肝,一块是健康的,外表红亮;一块是病变的,呈紫黑色。“然后将“病变”猪肝泡进保健药水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猪肝慢慢变色,最后颜色接近健康猪肝的颜色。
台下老人啧啧称奇,很多人都购买了这款口服液。
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关键词,猪肝变色后,发现这是一个已经流传了许多年的骗局——“病变”猪肝是用碘伏泡出来的,变色只是一种化学反应,药水里面还添加了维生素C,碘伏遇到维生素C就会褪色。
猪肝实验让老人们都很震惊
当天下午,在千嘉城边上的一个底商,我们又见识到了一场“牛蛙实验”。
在斯坦福大学搞科研的“张女士”,在出售一种叫酶法多肽的药时,将两只牛蛙解剖,拿出心脏,一个放在清水中,十分钟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另一个心脏放在他们所谓溶有“酶法多肽”的药水中,过了50几分钟,心脏仍在跳动。
一个促销员端着心脏到台下给老人们观看。
带我和周庸进来的保健品推销员不时发出惊叹:“叔叔,叔叔,你们看啊,太神奇了,快看快看!还在跳!”
两个小时后,我和周庸去门头沟卸妆,他拿手机查完给我读:“牛蛙心脏离开活体放入清水本来就会很快死掉,若放入生理盐水中,可以跳动至少三个小时。”
牛蛙心脏实验
“徐哥,你说这帮孙子是不是把人都当傻逼了。”
我说不能这么说:“人进入老年后会对死亡产生恐惧,儿女也不在身边,孤独感和从众心理都能让他们轻信别人。”
“现在保健品宣传都是针对性的抓他们这种心理,还经常弄一些专家以及国外学者什么的彰显权威性,再虚拟一些人现身说法,被虚假信息洗脑也正常。”
周庸点头:“我看着那帮老头老太太,就想起张超女友她妈,觉得他们可悲又可恨。还有上午来闹事的那个儿子,得多伤心。”
周庸说的是上午“会销”时的一个小插曲,一位老人的儿子跟来了现场,指责保健品公司让自己父亲购买了几万元没用的东西。
老头很生气,给了儿子一耳光,说他不走就脱离父子关系,儿子无奈只好走了。
我说是,心中毒比身中毒更可怕,但出事之前多关心下老人,预防预防,可能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参加了三天的会销,我和周庸都毫无收获,直到第四天下午,我和周庸参加的第十四场会销,事情才终于有了点眉目。
之前所有的流程都很正常,像前三天一样,我和周庸来到育知西路某间免费体检的会议室内,专家在台上不停宣传保健品。
我拿手机看着英超新闻,基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周庸忽然问我:“徐哥,你说他怎么老提马云呢?”
我说老年人特别喜欢喝这些“鸡汤”,马云已经成了鸡汤的顶端人物了,让马云和自己有关系,会让人信服——“都和这么大的老板有关系了,总不可能是骗人吧?”
周庸:“那他也不用一直说马云吧!”
我点点头,台上的专家忽然说了声:“有请马云,马总来到我们现场!”
台下的老人们顿时都激动了,周庸:“卧槽,不可能吧!”
这时一个戴着面具,手里还提着一款保健产品的人走上了台,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下面的老人们掌声不断。
周庸懵了,说徐哥,马云真来了。
我说你傻么,你仔细看:“只是长得像而已。”
“咱俩现在都变老头了,他们找个长得像点的人化装成老马怎么了。”
有很多人长的像马云,何况还能化妆
周庸仔细看了一会:“你说的对,这就是长得像,我感觉他比马云帅一点。”
看了一会,周庸又“啊”了一声,我说怎么了:“哪个富豪又来了?”
周庸摇摇头,让我看马云手里拎的东西,我抬起头看,马云正从盒里拿出黑瓶的口服液,向大家吹嘘功效。
关键是,这个小黑瓶我见过——正是仙草公司的口服液。
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告诉周庸尽可能的,从后排开始,搜集所有这家公司所有人的电话。
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些销售人员都分散在了各个地方,充当现场烘托气氛的托,所以完全没发现我和周庸管每个人都要了电话。
我和周庸分别行动,我在前排往后,他在后排往前,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将出现在会场里的销售人员电话都记了下来——包括专家和现身说法的人。
出了门上车后,周庸抱怨压着嗓子装老人说话太累。
我说你以后不用装了:“咱俩去卸妆吧,装老人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在保健品推销这行里,永远都缺人,人越多拉到的客户也就越多——所以背后的组织者会一直招聘推销人员。
我和周庸回到家,立即用每一个推销员的电话号码对着招聘、推销、保健品等关键词检索,二十几分钟后,我们关联到了一个58同城上招聘推销员的信息。
通过检索,我们找到了一个招聘信息
联系电话对应的是假马云。
为了套出和张超昏迷的女友以及死亡名单的相关信息,我和周庸打电话过去应聘,对方让我们到回龙观的回南北路去应聘。
周庸问我应聘用不用准备什么。
我想了想:“今晚去农贸市场买两个破包,再去东华门夜市地摊上买点衣服什么的。”
“再把你北京口音收一收,他们招新人肯定喜欢招年轻,小城镇来的,什么不懂的,好骗,没什么心眼,危险性低,干起活来死心塌地。”
“明天你和我一样是个黑龙江人。”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背着淘来的帆布包,来到回龙观回南北路,装成刚来北京的样子。
在对着调料市场的一栋门市房里,我和周庸又一次见到了马云——由于卸了妆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像马云了。
他把我们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他给我们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我是总经理,下面我们想问你俩点问题。”
马云问了问我们的家庭情况,年龄,以及一些工作情况。
当我和周庸骗他说,我们都来自东北一个偏僻的小城市时,刚到北京没多久后,董事长挺高兴:“我就喜欢招东北人,嘴皮子都利索。”
马云又向问我们有住的地方么,周庸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说没有没关系:“公司提供员工宿舍,就在千嘉城小区里。”
再告诉我和周庸面试通过了后,马云问我们:“知道这行赚钱么?”
我说知道,史玉柱盖巨人大厦欠了几亿的债,最后就是靠这个翻身的。
董事长夸我懂得多,说现在市场比那个时候行情还好——今年光是摆在明面上的,就有10000亿元的市场。
“那些就让安利、无限极、汤臣什么的去抢,咱不靠那一万亿都行。”
马云也在旁边说:“跟着董事长,保证年入百万不是梦。”
中国保健品市场16年有1万亿
和我们交代完后,马云叫来一个年轻的小伙,一听口音就是河南的,让他带我们去员工宿舍。
河南小伙把我们带到了一栋一百三十平米的宿舍,告诉我和周庸等会:“休息一下吧,下班大家就都回来了。”
我和周庸在屋内转了一下,房间里挂满了标语。“抵制负能量,坚持你的梦想!”“没有事业的人,猪狗不如!”
晚上所有人都回来后,算上我和周庸,总共住了十个人。
其中两个女孩儿一个房间。剩下两个房间,每间房4个男生,我和周庸分到了一个上下铺。
八个人都很年轻,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主动帮我和周庸夹菜,每个人都无比真诚——除了周庸,他嫌弃的把别人夹到碗里的菜拔到了一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和周庸和对床的两个人聊天,然后我们吃惊的发现——他们是真心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这其中有一部分肯定是来源于工资,在我和周庸的反复追问下,他们告诉我俩:“一个月都卖十好几万,每月工资两万多很正常。”
还有一部分原因,第二天为迎接我和周庸开的动员会上,我们也知道了。
董事长和总经理马云,毫无架子的和我们交谈。
“有很多人说保健品公司是骗子公司,说我们骗老人钱,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们的目标,是让天下老人健康幸福。”
“对这些独居老人,你就把你自己当成他们的亲儿子亲女儿!没有菜了,我们买菜。没吃过孩子做的菜,有我们。没人陪伴,有我们。”
“最后他们为什么会买我们的保健品?因为我们让他们高兴,特别高兴,如果他不买的话,就会特别痛苦,我们把他们照顾的这么好,他要是不买会觉得对不起我们而痛苦!”
周庸捅捅我我,低声说:“徐哥,我咋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我和周庸呆了三天后,发现“董事长”说不在乎万亿市场的话不是吹牛,这家保健品销售公司只有几十人,但一个月能卖出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产品。
最可怕的是,按照“马云”的说法,仅在北京就有500家左右和其公司一样专卖老年保健品的销售公司,而在全国,这样的公司有近万家。
10月27日,趁着在小区抽烟时,周庸问我:“徐哥,我都花自己钱“代客户”买了五万元保健品了,现在咱俩业绩也有了,马云也表扬过咱了,是不是该套套话了?”
“再呆几天,我容易被洗脑啊。”
我说现在信任度肯定不够:“咱演场戏吧。”
周庸问我演什么,我问他记不记得装老人参加会销时,有老人的儿子来闹事,周庸点点头。
我说就演这个。
我和周庸在58同城上找了个医闹,给他打电话,让他带几个壮汉,明天来假装家里老人被骗买了很多钱的保健品。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在回龙观的新凤城小区开一场推销会,“马云”在台上激情盎然的讲着养生之道,几个壮汉冲了进来,要求公司赔偿三十万,说自己父亲花了十几万买保健品,还吃坏了,现在正在住院。
我们找来医托假装子女
马云很慌张,所有的推销员都不敢动的时候,我和周庸挺身而出,和他们去外面谈了谈,成功的通过劝说解决了问题。
回来之后,马云对我们更加另眼相看了:“你们怎么说的,把他劝走了。”
我说我跟他承诺,他爸再来买保健品,绝对不卖给他,“马云”欣赏的点点头。
下午做完会销回到公司,我和周庸带着纽扣摄像机,进了“马云”的办公室。
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们想辞职。
结果没用上
他很惊讶:“是有什么困难么?”
我说没有,就是怕出事:“昨天那人说他爸吃坏了,万一我卖出去的东西吃坏吃死人了怎么办。”
他笑了:“我们的药,都是些维生素什么的做的,虽然没有治好人的功效,但也吃不坏,这不挺好么,让他们补补维生素。”
我说我听人说,前一段就千嘉城这片就有出事的,所以真不想干了:“赚钱可以,但不能犯法啊,我们家可都就一个儿子。”
马云想了想,找来董事长,让他和我们谈。
董事长极力挽留我俩:“我是把你们当成骨干在培养的,希望你们能和公司共同成长,靠自己的努力发家致富!”
“但要是实在不愿干了,我们也不强求。”
我说我们想干,但听说千嘉城和前段保健品死亡名单那事后,真是有点害怕。
董事长点点头:“理解,但死亡名单那事,我们行业内部清楚,就是恶意竞争,没有的事。”
“为了打击对手瞎编的,千嘉城是块肥肉,一家多吃点,其他保健品公司就少吃点。这事我都知道是谁干的!”
然后他拿出手机通讯录给我看:“这是琳琅保健品公司老板的电话,你看看那个死亡名单,他的联系方式就在上边,你要给他打电话,他就告诉你,说已经和解了,不能说太多。”
我和周庸说考虑考虑,晚上我们在小区里转时,找私家侦探查了一下琳琅保健品公司老板的电话,绑定的人确实是一家保健品公司的法人。
死亡名单的事,应该是琳琅保健品为了“商业竞争”搞出来的,但张超女友的事却是真的。
董事长很狡猾,完全没透露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
出了门,周庸说这也不行啊:“咱让他承认,把张超女友吃坏的仙草极致美容丸,是他弄的啊。但这孙子就不说和自己有关,还说是内部消息。”
我点点头:“但他不应为了证明真实性,给我看那个琳琅公司老板的电话号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凭着记忆打给琳琅公司老板,自我介绍之后,告诉他我想搬到仙草保健品公司,问他想不想合作。
他没多想就同意了:“可以啊,需要我们这边做什么。”
我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明天上午打给你的竞争敌人就行。
当天晚上,我和周庸摸进董事长的办公室,安装了几个针孔摄像,第二天上午,董事长来上班后,我给琳琅的老总发了条短信,告诉他现在就打电话。
董事长在办公室接了电话后,很快就把马云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晚上下班,我和周庸故意最后走,离开之前,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取出了监听设备。
我和周庸没在回“宿舍”,直接回了家,将针孔摄像拍下的东西导到电脑上打开。
董事长接了电话后,叫马云进自己的办公室,问他千嘉城的那件事有没有什么漏洞。
马云说没有:“咱没注册公司,手机号也都是没实名认证的,上一批员工都遣散后,办公地点也换了。”
看完视频,周庸问我是不是直接交给警察,我说不行:“现在这种用特种装备偷拍的东西都是非法证据,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交给警察,咱俩容易判刑。”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又去了公司,马云看见我俩很高兴:“听说你俩没回宿舍,我还以为不干了呢。”
我没理他,直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把视频给他看。
2016年10月31日,张超的女友在昏迷一周之后,醒了过来,在差不多同一时间,他们收到了一笔二百万的汇款。
我打电话告诉张超这笔钱拿着就行——这是和解的钱,我只能帮他到这了。
张超很感激,说要请我和周庸吃饭,感谢我们为他女友的付出。
我和周庸晚上到前门的四季民福烤鸭店时,张超已经点好了菜,并要了一打纯生。
喝了几轮后,周庸看了看桌上已经空了的油炸花生米:“但是你爱吃花生?”
张超说是。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他女友出事那天,还做了什么。
张超想了想说没有,我们一起吃完饭,她说她妈让她回去取点营养品,然后就走了。到晚上,她爸告诉我她出事了。
我看了看张超,最后决定还是没问他那天吃没吃花生,又是否和他女友接吻。
我猜测有可能是因为接吻,造成了张超女友的过敏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和周庸说了我的猜测。
张超那天可能吃了花生——然后两个人有接吻的行为,做为最致命的过敏源之一,花生差点要了她女友的命。
周庸想了想:“那我们不是冤枉董事长了么。”
我说要是他要是没卖保健品骗人钱,还告诉人家是晕眩反应,肯定会正常打120,不会耽误治疗。
周庸点点头:“这次的案子挺开心,替人追了一笔钱,还威胁董事长以后不能从事保险行业,能让受害的人少点。”
我说你这么想不对:“没有了仙草,还有别的保健品公司,他们永远都会骗下去,只有子女平时多关心写父母,多预防,才能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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