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少 镭
前媒体人，专栏作家，影视从业者，著有《现代聊斋Ⅰ-Ⅳ》、《造文字的反》及长篇小说《破月》等，现居上海。
这两天满屏除了器官衰竭，就是严打代孕，一死一生两个主题，藏着深度了解国情的密码。器官衰竭那位水太深，咱扯扯代孕。
针对有专家建议适度、适当放开代孕，近日，国家卫计委新闻发言人表示：国家卫计委等有关部门将继续严厉打击代孕这种违法违规行为，保障群众获得安全、规范、有效的辅助生殖技术。
这一表态，给有二胎需求的高龄夫妇泼了一瓢冷水。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能生却不能生，能生已不能生（生育力旺盛时被禁止二胎，放开二胎时已丧失生育能力，想花钱找代孕却遭遇严打）。
当然，代孕毕竟在法律、伦理、情感方面有诸多待解难题，欧美各国对代孕也态度不一。可以想见的是，国家的严打，并不能杜绝代孕，只能让代孕代价提高。就像《西游记》里，在严苛的天条控制下，代孕成了男神女神走私的唯一通道，甚至可以这么说，没有代孕，就没有西游。
别急，咱还得从天庭的基本国策讲起。
国产神仙的来源大致有这么几类：
一、天神，比宇宙、人类还早出现的洪荒之神，如盘古、女娲等，占比极少（这两位约等于上帝神迹的一分为二：开天辟地、造人，但盘古女娲完成任务后基本就归隐了，安静地享受他们创造的人间香火，不像上帝一样还插手人间事务）；
二、修仙，即人或动物通过长期修炼而升天。西游第三回太白金星说：“凡世间之物，有九窍者皆可成仙。”如玉皇大帝、天蓬元帅、卷帘大将军等，甚至一只鸡，只要积极向组织靠拢，日久也能成仙（昴日星官）；
三、功神，即为国为民立下大功的历史名人，如大禹、关羽、岳飞等，死后都被封神，也有个别烂作家，自视甚高，自封为仙，最后说着说着，自己和别人也都信了，比如李白；
四、妖仙，即被收服的妖怪，因有可利用之处，被给个编制招进仙班，如牛魔王一家。
“世人都知神仙好”，连那个曾写出“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烂作家卢照邻，因病辞官后，也曾“居太白山，得方士玄明膏饵之”呢。但凡有一丝飞升的可能，谁甘心当个鸟人。连孙悟空这样桀骜不驯的，一听说天庭宣召，都不止一次“大喜”（分别见第四回跟第五回）。想位列仙班的凡人，每年都呈递增态势，而天庭高层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目标出发，也不可能将修仙之路完全堵死，时不时总得放几个上来，补充新血液，也给纳香火税的世人一点盼头，才能保证香火绵延不绝。所以，三千年来总会有一些幸运儿修炼成仙，他们的事迹激励着那些一心想挤进天庭的凡人。
众所周知，神仙不死，也不事劳作，幸福生活全靠人间香火。人力资源恒定的条件下，神仙的幸福指数跟神仙数量成反比，所以，控制神仙数量便成了天庭的基本国策。
迄今为止，天庭最后一次大型扩编，发生于西元前1047年，商朝反动统治被暴力革命推翻之后，姜子牙从牺牲的双方将士中按贡献大小挑选了一批，共封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一下子，神仙数量激增，人间香火供却无法跟着递增，天庭毕竟还爱面子，又不好意思出台让神仙补交档案费的政策，于是，神多粥少的问题就突显出来。
所以，三千年过去，天庭再也没有扩招。
虽然不再进行扩招，神仙数量还是只升不降，虽有动辄开除仙籍的严苛制度（如卷帘大将、天蓬元帅等），仍无济于事。怎么办？
实行禁生政策。
具体怎么实行？从根上严控：禁止婚恋。
有人不解：避孕就可以啊，何必这么决绝？
这你就不懂了，神仙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具备避孕知识和技术条件。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了相关知识和技术，天上到处都是套套，素质不高的神仙用完随便扔，污染环境不说，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你想当一个不劳而获且长生不老的神仙，就得牺牲性欲，牺牲天伦之乐。
这么说，天庭的禁生政策，是比一孩化更严厉的零孩化。
禁生政策出现之后，也是一票否决制，制度不可谓不严苛。但是，性欲这种东西，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成仙又不用“一刀切”，人间的太监都有性欲呢，何况那些天赋异秉的神仙，有不少都是靠长期修炼房中术而成仙的。所以，天上人间违法性交的事就屡有发生，神交，神人交，甚至神怪交都有。被发现怎么办？严惩咯。
天蓬酒后非礼了嫦娥，被贬下凡；玉帝的妹子思凡下嫁，还生了一男孩，被压在桃山下面，要不是她儿子（二郎神）有了神通斧劈桃山，她将永不见天日；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与披香殿侍女日久生情，在天宫不敢轻举妄动，相约下凡结成夫妻十三年，生了二胎，最后还是被拆散，两个小孩也被活活从高处摔死（第三十一回）……可以这么说，天庭禁生政策制造的悲剧，罄竹难书。
如果能一碗水端平那也就算了，毕竟食得咸鱼抵得渴，谁叫你想当神仙呢。问题是，天庭的禁生政策看起来严厉，却也是对某些高层网开一面的。
比如托塔李天王。
有人说了，托塔李天王是有三个儿子没错，但人家是在凡间生的，后来才上天当神仙，怎么能算。
别急，看第八十三回，唐僧被老鼠精掳进无底洞，孙悟空在洞里找不到妖精，却看到一大金字牌，上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和“尊兄哪吒三太子位”，以为妖精是李天王女儿，于是拿着牌子上天告状。李天王勃然大怒，道：
“我止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小儿名金吒，侍奉如来，做前部护法。二小儿名木叉，在南海随观世音做徒弟。三小儿名哪吒，在我身边，早晚随朝护驾。一女年方七岁，名贞英，人事尚未省得，如何会做妖精！不信，抱出来你看。这猴头着实无礼！且莫说我是天上元勋，封受先斩后奏之职，就是下界小民，也不可诬告。律云：诬告加三等。”
这段不打自招的话，信息量太丰富了。首先，李天王说他真有一个女儿，这已是爆炸性新闻了。这个女儿多大？七岁，“人事尚未省得”，还抱在怀里。李天王啥时候上天的？就算不扯《封神演义》的记载，孙悟空五六百年前大闹天宫时李天王就是天庭卫戍司令了。也就是说，这个小女儿李贞英，绝对就是李天王在天上生的。
为什么禁生政策那么严，李天王在天上还能生第四胎？答案也在他这段话里。他三个儿子，一个是西方领导人的安保负责人，一个是南海领导人贴身秘书，最厉害的一个，留在身边“早晚随朝护驾”。这样的家族势力，放眼全天庭，谁敢望他项背？玉帝都靠他李家保护呢。这就是他敢自诩“天上元勋”，有先斩后奏权限的底气。别说生第四胎，天王肾好生五六七八九十胎，哪个神仙敢一票否决他？
可见，在特权者眼里，什么“天条面前神神平等”完全是一纸空文。
那么，中下层神仙及仙务员日久生情怎么办？
代孕。
（下一篇《没有代孕，就没有西游》将深挖几个西游最经典的代孕个案，敬请期待）
这是第241篇文章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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