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巅峰智业，专做旅游规划设计的公司，去年11月创业板IPO被否。这也是一个经典的被否案例。
这家公司，两亿多的年营收几乎是该领域第2名到第9名的营收总和。
该公司15周年庆典上，世界旅游组织荣誉秘书长、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港中旅、华侨城、新华联、同程、途家等公司高管均是座上客。[1]
本次被否,多少有点出乎业界意料，而它被否的原因只有一个——规范性。
项目未履行招投标程序、收入确认存在疑点、资质与承做项目不符。这些问题，个个都是死穴。
而且，作为行业内的翘楚，本次IPO被否，也折射了业内普遍存在的不少问题，还引出了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资质悖论。[1]
这些问题，不仅仅是在设计公司，在建筑公司、主题公园、园区运营等等靠项目、靠资质、靠许可吃饭的企业，都是一个不可忽略的“灰色地带”。
本次巅峰智业被否，也给所有项目类公司提了个醒：招投标和资质问题，可真不是监管层说说就算了的。
“做项目，这条红线坚决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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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智业是做啥的？
巅峰智业，核心业务是旅游规划设计。
这个规划设计业务，分为两块——规划类业务和设计类业务。
看到这，想必很多小伙伴整不明白了：这俩不是一回事？咋还要区分开？
其实，规划是设计的上游业务，规划业务指导设计业务的开展，而设计是规划完成后的具体安排。
简单来说，规划解决“做什么”，而设计解决“怎么做”。
所以，两者的产品也不同，前者主要是要出具偏宏观的规划方案、效果图等。后者则要出具偏细节的设计施工图、工程概算等。
巅峰智业以规划类业务为主，设计类业务为辅。
此外，它还积极向下游延伸，为景区提供运营管理服务，想以此形成“规划-设计-运营”全产业链服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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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一下，巅峰智业就是个搞景区设计的公司，向客户交付规划设计文件、提供设计服务，并根据服务进度分阶段收取服务费。
同时，顺带帮着景区运营一下，收取管理费。
这些服务，都是以项目为单位提供的。
巅峰智业一般通过招投标或直接接受委托的方式获取项目，而本次被否，恰恰是因为它踩了这个招投标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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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投标是咋玩的？
招投标的雷，可不是只有巅峰智业踩过，很多公司在获取项目时都存在这种问题，我们先来看看招投标是咋玩的。
招投标，分公开和邀请两种形式。
公开招标又称竞争性招标，是指招标人发布招标公告（报刊、网络等），邀请不特定对象前来投标，再从中选择合适的合作方。
邀请招标，也称有限竞争招标，招标人不发布公告，自行选择供应商、承包商，向他们发出邀请，再从中选择中标者。
不过，《招标投标法》也规定了，如果采用邀请招标方式，必须向三个以上具备承担项目的能力、并且资信良好的特定对象发出投标邀请书。
那到底哪些项目需要走招投标程序呢？我们查阅了《招标投标法》，发现有相应规定：
在境内进行下列工程建设项目，包括项目的勘察、设计、施工、监理以及与工程建设有关的重要设备、材料等的采购，必须进行招标：
（一）大型基础设施、公用事业等关系社会公共利益、公众安全的项目；
（二）全部或者部分使用国有资金投资或者国家融资的项目；
（三）使用国际组织或者外国政府贷款、援助资金的项目。
简单来说，与社会公众、国家资金、国际资金有关的项目，它的各个环节都需要招标。
那要是该招标的没招标呢？法律也有相应规定：
必须进行招标的项目而不招标的，将必须进行招标的项目化整为零或者以其他任何方式规避招标的，责令限期改正，可以处项目合同金额千分之五以上千分之十以下的罚款；
对全部或者部分使用国有资金的项目，可以暂停项目执行或者暂停资金拨付；对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处分。
简单来说，也就是该招标的没招标，除了责令改正外，还可能有罚款、暂停项目、处分责任人等处罚。
可见，国内对招投标的限制还是很严格的，然而，我们的主角——巅峰智业还是碰了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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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项目出了啥问题？
本次监管层的第一个疑问，就是针对巅峰智业的未完成项目——创建国际旅游名城系列规划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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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发行人确认对景德镇市旅游发展委员会创建国际旅游名城系列规划收入452.83万元（相应成本91.36万元），该合同于2015年12月21日签订，合同总价600万元，约定发行人工作时间为250个工作日，并在合同中对工作进度有详细的约定，请发行人代表说明：
（1）该项目是否履行了招投标程序以及实际的招投标情况；
（2）发行人确认上述收入时，该项目所处的阶段和节点，工程完工比例及其外部证据；
（3）截至目前，该项目的进展情况及款项收回情况。
从监管层的疑问，我们可以看出三个问题：
1）你这个项目有没有走招投标程序啊？
2）你这个项目确认收入时，项目完成进度如何？证据在哪？
3）你这个项目款项收回多少了？
实际上，监管层提出这三个问题，也是从大客户名单中发现的疑点。
截至2015年底，巅峰智业的第二大客户为景德镇市旅游发展委员会，而且属于当期新增客户，巅峰智业确认的收入是452.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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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项目是当年12月21日才取得的，总价值600万，约定工时是250个工作日。
这才过去十天，就已经确认了大部分的收入？你这速度是嗑药了？这引起了监管层的注意。
既然是这一类项目，那按照《招标投标法》，是要走招投标程序的，到底巅峰智业是不是通过投标取得的项目？这点我们并不清楚。
而且，上面我们提到，巅峰智业是根据服务进度分阶段收取服务费的，既然250个工作日的工作，10天就能确认大半收入了，那你实际做了多少工作呢？证据在哪里？这个问题，也需要巅峰智业来解释。
最后，监管层还不忘关心这个项目的款项回收情况，我们从应收账款前五名客户中可以看到，景德镇市旅游发展委员会名列第四，2015年底有200万的应收账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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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认了452.83万的收入，剩下的252.83万有没有收回来？这200万啥时候收回来，也是个问题。
又是一个从大客户名单中发现问题的案例，小伙伴们以后在大客户上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出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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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标补偿是什么鬼？
除了在未完成项目上，巅峰智业的收入确认出了问题外，在其他业务收入中，也有一些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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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到2016年1-6月，公司其他业务收入中包括竞标补偿收入分别为338.19万元、184.91万元、310.42万元和76.40万元，无相应成本对应。
请发行人代表说明竞标补偿收入确认的依据、补偿的标准。
从监管层的反馈中，我们可以看出，监管层主要是对巅峰智业在竞争补偿上的确认方式和具体补偿标准，产生了质疑。
这个竞争补偿，巅峰智业并未详细披露，只是提及这个补偿，是项目未中标时取得的。
不过，根据监管层的反馈，这部分的收入虽然不多，2013—2015年，占营收比例分别为1.6%、0.7%、1.4%，但是奇怪的是，这部分的收入并没有对应的成本，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部分的收入确认，又有什么依据呢？到底招标单位是怎么补偿的？这些问题，巅峰智业也没有披露。
对于年营收2亿以上的巅峰智业来说，这两三百万的收入竟然成了被否原因之一，可见，数额虽小，可不要不明不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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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质问题又出了啥毛病？
招投标的疑点还没解释清楚，巅峰智业的资质问题又摊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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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人具有北京市规划委员会颁发的乙级《工程设计资质证书》。
招股说明书披露，发行人存在超越资质与内蒙古三家单位签署小黑河、敕勒川公园、呼市成吉思汗大街（扎达盖河至乌素图沟）设计服务合同；
2013年度，发行人又与江西中岭旅游投资有限公司、青海塔尔寺旅游资源开发有限公司签署了超越资质的设计服务合同。
请发行人代表：
（1）说明从事的工程设计业务是否应遵守《建筑法》、《建筑工程质量管理条例》、《建筑业企业资质管理规定》、《建设工程勘察设计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的规定；
（2）说明上述项目的招标文件中是否有对资质等级的明确要求；
（3）进一步说明内蒙古小黑河景观项目调减收入的原因；
（4）说明2015年与玉林交通集团有限公司签署的3,180万元合同时的招投标及发行人的资质情况。
从监管层的这一连串疑问，我们可以看出问题出在以下四点：
1）你超越资质与客户签订合同，符合相关法律的规定吗？
2）你这些项目的招标文件中对资质有要求吗？
3）为啥你把内蒙古小黑河这个项目调减了收入？
4）你与玉林交通集团有限公司的这个项目走招投标程序了吗？你当时有这个资质吗？
在一一分析这些问题前，我们先来看看巅峰智业有哪些资质。
作为搞设计的公司，巅峰智业目前拥有国家旅游局、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住建部等多个部门颁发的资质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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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北京市规划委员会颁发的“风景园林工程设计专项乙级资质”成了关键，有这个资质，可承担2000万以下的风景园林工程项目的设计。
不过，小黑河、敕勒川公园、呼市成吉思汗大街三个项目，投资都超过2000万，显然，按理，巅峰智业是没有资质承接这些项目的。
巅峰智业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专门的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俺知道这些项目本来接不到，但是呼和浩特园林管理局、城建部等单位都认可俺的规划设计能力。
而且，这不，他们也出了证明，表示之前就知道我资质不够，但是不会与我产生法律纠纷，也不会处罚我。
这意思，其实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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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面子够大了吧？呼和浩特的相关单位全都出来帮我说话了。
这要还不够，俺们大股东再给个承诺：一是以后少玩这些资质不够的事，二是出了问题全部由大股东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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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说到这份上，监管层仍旧怀疑这是违规行为，还问这些项目的招标文件有没有资质要求，要是有的话，那不是明知故犯？
此外，监管层还不忘“补刀”：你自己说了，你只能接2000万以下的项目，那你跟这个玉林交通集团签的这3180万“天价大单”又是什么鬼？这个你又有资质了吗？为啥不主动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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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也需要巅峰智业来解释。
最后，监管层还不忘怼保代一把：你为啥不好好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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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保荐代表人：
（1）针对超越资质签署合同事项，说明是否访谈过资质管理部门；
（2）对招股说明书中是否准确披露了上述5份超越资质签署的合同及可能产生的法律后果发表核查意见；
（3）结合发行人超越资质及参与应进行公开招标而未进行公开招标这两类事项，对发行人合同签订及执行的内控措施是否能够保证其生产经营活动符合法律法规的规定发表核查意见。
总结来说，对于资质甚至其它很多问题，如果明显与法律规定不符，就算有再多背景强硬的“大佬”出来说话，也无济于事。监管层还是很雷厉风行的。
这一点，做项目类的小伙伴一定要注意啊，不能碰的红线坚决不碰，不要有“灰色地带”。
PS：
招投标的问题，是巅峰智业IPO之路上的死穴，比如，在申报材料里，巅峰智业自己也坦白了，不过没有说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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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申报材料，发行人报告期规划类、设计类业务合同中应进行公开招标而未进行公开招标的数量分别为124项、9项。
发行人报告期在承接业务过程中应履行招投标程序而未履行，涉及的金额和比例较高。
（1）请发行人代表说明未履行招投标程序的原因及其风险；
（2）请保荐代表人对发行人承接业务过程中应履行招投标程序而未履行的合规性发表意见。
从这看来，巅峰智业有疑点的项目还不少，我们查询了相关资料，发现法律上对类似问题也有规定：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根据《合同法》第五十二条第五项的规定，认定无效。
其中就包括“建设工程必须进行招标而未招标或中标无效的”。
可见，如若工程项目属于必须招标投的项目，在未经过招投标的情况下，施工企业与发包人签订的施工合同无效。[2]
虽然巅峰智业并未参与施工，只是设计。但是这么多的项目未履行招投标程序，以后的司法解释会不会将这个问题扩大到设计、采购等更大范围？这也是一个风险。
最后，我们也祝愿巅峰智业能早日解决这些问题，在下次IPO之路上一帆风顺。
关于旅游，关于园林建设，小伙伴们还有什么看法，欢迎留言互动，扶你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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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写作参考材料如下，特此鸣谢：
[1]63大疑问下巅峰智业IPO失败 背后行业思考，台海网，2016-11-28
[2]承接应该招标而未公开招标项目的风险与防范，陈军杰，新浪博客，2015-9-14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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