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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中崩溃”背后,一所西北县中何以考出多位“清北名校生”?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09-05 11:59

正文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甘肃天水市,这个今年3月份因为麻辣烫而爆火了一波的西北城市,在今年的高考中,出了9名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而9名清北生中,有6名来自一所县级中学甘谷一中。

近年来,“县中的崩溃”成为教育界热议的话题——市级重点中学在周边“掐尖”,直接影响县级学校的教育质量和社会声誉,老师失去动力,学生失去榜样,家长失去希望,最终导致县域教育体系的衰败。甘谷一中似乎是这股潮流中的“逆袭者”。作为这所中学的毕业生,我走访了老师、学生,想知道在这所县中里发生了什么



文|移星月

编辑|徐菁菁

留下来的尖子生

7月底的一个晚上,在快接近凌晨的时候,我的高中班主任兴奋地向我发送了一份名单。名单上是今年甘肃天水市9名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和他们所属的学校:其中有6人来自我的母校甘谷一中。

甘谷位于甘肃省的东部,天水市的西北部。从天水到甘谷,需要往西再开车60公里。甘谷的常住人口大约50万。根据2022年的县政府工作报告,甘谷县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4641.12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120.57元——刚刚超过天水市平均值。

对于县城中学来说,取得这样的成绩确实不容易。从中考录取线来看,天水市一中有比县中更好的生源。2024年,县一中的中考统招分数线,为683分 ,与此同时,天水市一中的统招线是749分。张晓奇是甘谷县一中的年级主任, 他告诉我,今年招生政策改了,除了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市一中不再能面向下属的几个县招生。在此之前,有的县城一届能有300个人去市一中读书。

甘谷街景(受访者供图)

理论上市一中也拥有比县中更好的师资。张晓奇90年代末从西北师范大学毕业,分到了甘谷一中。他回忆,大概在2003-04年期间,县一中还在招大专毕业的老师。而研究生毕业的老师增多,则要到2012年以后。尽管这所县城学校也渴望吸引更多985和211高校的毕业生,但名校毕业的教师比例仍然有限。资历老一些的老师大多毕业于河西学院、天水师范学院等地方高校,名气更大一点的,则来自西北师范。就是这些人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成为了特级和一级教师,承担起了培养县城中学的尖子生的重任。

学校为什么高考成绩好,张晓奇也说不明白。但一个事实是,相比其他县城中学,甘谷一中“被掐尖”的压力并不大。

张晓奇回忆道,“最近五六年,尖子生基本没有一个人去”。

杨一航拍摄的甘谷一中教室(受访者供图)

这或许是因为,去市里还是留甘谷,是一个做“凤尾”还是当“鸡头”的选择。甘谷有种说法,县上高分去了市一中的学生,最后往往并没取得更好的高考成绩。张晓奇印象很深,2016年中考的时候,一位在县中考成绩很高的学生去了市一中,结果2019年高考的时候,连二本线都没有过。

张晓奇猜测,这是因为:“县里的学校,普遍抓得紧,天水的学校,普遍放得松。”张晓奇观察到,如今年轻的家长越来越不愿意让孩子吃苦,但县中学生的父母,农民占比更多,没那个条件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孩子学业。这就决定了县城家长们,更倾向于让学校来管理,安排孩子的时间。

他举例说:市一中的到校时间比县中要晚,在校时间短,周末通常能双休。学校周六补课的话,还很容易被家长举报,学生普遍会在校外补课。而在县中,学生和老师从早上6:30一直上课到晚上10:30, 大部分家长也很配合学校的要求。县中老师们普遍是全天候保姆式的工作强度,因此被市里的老师一度调侃,县中的老师都是“驴”。 

甘谷县城俯瞰(图源甘谷县人民政府)

和高考志愿选择的过程些相似,越是乡下的学生,在中考时也越缺乏足够的信息来择校。

杨一航是今年甘谷县一中的第一名,他的全省排名是148名,最终录取到了清华大学的秀钟书院。他家在离甘谷县城主城区30公里的一个镇上,他在镇上读的小学和初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县里有哪些初高中,都没有很清晰的了解。直到初三有一次考完试,老师说,你把模范中学的学生都超过了。他才知道,县里最好的初中原来叫模范中学。

在他住的镇上,也有一所公立高中——甘谷四中。杨一航的哥哥姐姐,过往都在四中读书。中考前报志愿时,镇上初中的校长,极力劝说杨一航去四中读高中,甚至迟迟卡着他的志愿表,不让他填中考志愿。“据说他当时要调去四中当校长了,他大概想要给学校留几个好苗子。” 杨一航解释。

杨一航的父母是农民,只有小学文凭。尽管他们对读书不在行,但有一种朴素的意识:能走更远就尽量走远一点。于是,在四中和一中里,坚持让他去上县一中。最后,杨一航以770分的成绩,  进了县一中。

事实上,这一年,天水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750分。以杨一航的分数,他本可以进入走的更远。他告诉我,当时自己对市里的学校“不敢报,也没想过报。” 他认为这是由自己的眼界和自信决定的。“我们这儿是小地方,我们的眼界就只能报县里这些中学”。而身边的人,即便是县里的中学,也是报二中,六中的多。对杨一航来说, 报县一中已经是当时的他能做出的最“大胆”的选择。

甘谷一中校园(图源甘谷一中

一县之内,甘谷一中就是教育的金字塔顶端:通过中考这一选拔制度,除了1/5能进入县一中,其他4/5的学生去处,则是二中,三中,四中,六中以及民办高中,职高等。曾经,甘谷二中在尖子生的录取上,也可以和一中一争高下,有一年,二中的中考录取分数,甚至超过了县一中。而这样的波动,取决于学校当年的高考成绩表现如何。 

张晓奇回忆,作为一中的老师,以前他们也经常会在中考前去县里偏远的乡下初中做动员,让学生报甘谷一中。“你不动员,有些学生可报二中,可报一中,一犹豫,可能就报二中,三中了。”生源很重要,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尽管甘谷一中能免于被市中掐尖,但是,县里的其他中学,却似乎不能免于被一中掐尖。而好处是,或许正是这样举全县之力来优待一所县中学,才给了县一中和市一中一决高下的资本。

王钰斐是今年甘谷一中的第7名,录取到了北大医学部的预防医学。她的小学,初中都在甘谷本地上学,在中考报志愿的时候,她也完全没起过报市一中的想法,因为 “太远了,没必要。而且这几年市一中的高考成绩也就和甘谷一中差不多。 ”

“差不多”这个结论,对学校来说,看的是有多少人进入全省前100名。2022年,甘谷一中有两名考生进入全省前100,一名全省第4,一名全省22。与此同时,天市一中只有一名考生进入全省100,排名60多。张晓奇回忆道,市一中的校长当时因此致电甘谷一中的校长,开玩笑说“快让你们逼得不能干了”。

而对县城的家长来说,更直接的比较,是每年能考上了几个清华北大。这是比一本上线率更有记忆点的数字。

若是说这个标准,县中其实有自己的录取优势。394,这是王钰斐的省排名。当我问她时,她在微信里发来一句带着流汗表情的感叹:“我真的德不配位。”

《青春派》剧照

她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以三百多的排名,能录上北大,要归功于国家专项政策。这个政策在2012年出台,是一个偏向贫困地区的教育政策, 报名条件是过去三年一直在当地读书。这意味着,你只要在当地读书,就会自动获得专项计划的资格。在正式录取的时候,就能获得相应的降分录取。这种资格,也是县一中的考生相对于市一中本部校区考生的一个优势。

杨一航走的是清华高校专项计划, 这个计划只面向农村户口。学校会根据过往的成绩(学生平常的测试成绩,月考,期中期末考,还有竞赛成绩),先选出有报名资格的人,在参加完高考之后,再参加高校组织的考试。最终成功进入高校专项计划的学生,可以获得录取线的减分。

政策倾斜,生源稳定。于是,甘谷进入了一个循环:用张晓奇的话说,100个人里面总有一两个天才,无论一个地方多落后,这个比例是定的,区别就看一个地方能不能培养出来。一旦父母做出了让孩子留在本地的决定,县中就有了用优质的生源获得媲美甚至超越市里的高中的机会。当一年年的高考结果验证了县城父母的选择没有做错,一所县中的吸引力,也就得以树立和巩固。

苦与乐 

在采访前,我一直在好奇,现在县中的小孩,比我当时上学时的压力相比如何?

我还记得,2017年左右我去一中时,正好是晚自习时间,所有的学生都站在座位上朗读,一整堂课。这个场景让我颇感震惊。当时班主任告诉我,学校在学衡水。

回到我上高中的2008年,晚自习留给我最深的印象,还是我们在教室里用投影仪看电影,把准备占用晚自习的英语老师关在门外,不给她开门。

这种松散,或许因为当时我读的是文科班,我们全年级16个班,文科只有3个班。但2008年那一年,也是县一中第一次开始在理科班设置快班。

杨一航这一届学生近1000人,分成了20个班。其中28个人组成的子材班,也叫零班,是甘谷一中这座尖子塔的顶端。今年县一中的6个清华北大,全都来自这个班。除了物化生组合的零班,县一中还有两个宏志班,也是传统的快班,此外,文科还有一个对等子材班的精尖班。

甘谷一中百日誓师大会(受访者供图

毫无疑问,零班是学校各种资源最倾斜的一个班。首先当然是师资好,“我们数学老师一道导数题讲8种方法,这几种方法都没听过,但是都挺妙的。” 杨一航回忆。

还有其他资源上的支持:学校从其他学校得来的比较好的题目,第一时间会给到零班的学生去做题,但这些题目并不会发给普通班。去年十月,学校更新了一批教学设备,包括电脑,投影仪,黑板等,但仅限于几个尖子班,其他的班级没有换。同时,零班的学生没有同桌,但一个人拥有两张桌子,额外的一张课桌用来放书。零班学生的教室里,甚至有一台打印机,而这,当然也仅限零班。

尖子班的老师也显得更“宽容”,更能和学生打成一片。付上平是王钰斐和杨一航的同班同学,这次高考录取到上海交大的临床医学。他回忆道,班主任有时候周末会和学生约出来打羽毛球,还有一回,周六上课时有人心血来潮,说要去学校对面的山上团建,爬山。“我们班主任和语文老师非常支持,第二天就带我们去爬山了,爬完之后还请大家吃了牛肉面。”

比起严格遵循学校制度,零班的老师也更乐于给学生松绑。比如,学校要求中午两点要到校,有的普通班就会要求学生要1点半到校。零班会被“开小灶”,2点10分,2点15分到校也可以。晚上7点到10点30分的自习,普通班的老师经常会占用来考试,这样作业就只能10:30下晚自习之后再去做,但零班的晚自习一般都不会被占用。“那么多作业,不用晚自习肯定做不完。”王钰斐吐槽。

杨一航觉得 “我们班是全级过得最幸福的”:“同学团结,老师也管得比较松,比较平和。你什么时候该骂,什么时候该哄,什么时候该布置一些多作业,什么时候少一些作业。我感觉他们是把学生的心理都摸得清清楚楚。”

运动会(受访者供图

但这并不是说,尖子生们学得不苦。学校的排课表上,除了主课,两周有一次音乐和美术课,一周会有一节体育,但大部分时候都在周六,最后就被考试给理所当然的占用了。杨一航将其称之为:若有若无。运动会是两年开一次的。当问到有什么校外活动时,王钰斐问:捡垃圾,算不算?

学生们的一天安排如下:早上6:30开始上早自习,12:00下课,中午留两个小时,吃午饭,睡午觉。下午2:10分到校,全年级集体练听力。2:30开始上课,4:00迎来一个持续20分钟的大课间。接下来,继续上两节正课。晚上18:00 放学,18:50集体回到学校,继续上晚自习,直到22:30下晚自习。一周六天如此。唯一的区别是,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挪到周天晚上。

在上课之外,考试则以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这样的轮次一直持续到学期结束。至于寒暑假,通常尖子班在10天左右。最紧锣密鼓的一次,王钰斐他们只休息了一天,原因是老师带了包括她内的7个人去兰州大学游学,而这一周,就是整个暑假原计划的放假时间。最后,因为老师也太过疲惫,跟学校商量了下延迟一天开学,他们才过上了为期一天的假期。

付上平记得全班最沮丧的一次,是因为清明节没放假。“ 高一高二放了两天假,我们正好和高二的学生一栋楼,那两天, 感觉全世界就只有我们班的学生在上课。”  

还有一次上体育课,当所有人都穿好了足球服,足球鞋,带着足球准备去操场,却被告知体育老师不在,最后变成了班主任守着他们在教室里上自习。而事实上“体育老师当时明明在,骗我们都不能认真一点。”

自觉或不自觉,他们都开发出了自己的“抵抗”方式。

零班同学在山上团建(受访者供图

王钰斐觉得压抑的时候,会在晚自习上画画。她告诉自己,“我画个20分钟就不画了。” 如果情绪还没好,她会再多个10分钟,但通常不会再允许自己超过这个时间了。

付上平的做法是不写作业和请假。零班的老师,只布置作业,但不会检查,所以不写作业,也不会有人来问责。至于请假的时间,他会用来睡觉和打乒乓球,这项运动他从小学五年级开始训练,一直持续到现在。在高二的时候,他还代表甘谷县去打了市级比赛,最后获得了市单打冠军。

而杨一航说他不反抗。“我感觉我只能接受。你反抗太多,只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郁闷,这还不如坦然接受。” 他从最终结果上选择了“原谅一切”。他觉得大部分人的天赋都差不多, 而他能上清华,除了上课认真听讲这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吃得苦比别人多。“我们吃的苦,其他同学是想象不到的。” 他说。

走出县城

当我把杨一航的高中生活与我回忆中的高中生活相比,只觉得今非昔比。这其中既有令我羡慕的地方,比如国家专项计划。一位朋友的哥哥在2008年之前考了全省60多名,录取到了北京邮电大学。当我向朋友讲述现在县里小孩的高中生活,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我们那时候有国家专项,我哥也上清华了。

但毫无疑问,他们学得更苦,学生的精神压力,似乎也更大了。显而易见的是,原先没有封闭起来的教学楼走廊,现在拉上了细细的网。

由于高校专项,强基计划会考虑竞赛成绩,这几年,县中学生对于竞赛也逐渐开始重视。另一方面,今年是甘肃省第一年实施新高考,杨一航这一届考生,高考英语中也需要考听力了。因此学校从这届的高一开始,每个中午,都会提前二十分钟,集体组织大家练听力。杨一航的英语就不错,高考考了141分。

甘谷一中校园(图源甘谷一中

竞赛逐渐开始流行的苗头,英语能力更均衡的发展,让我们这些“过来人”心态复杂。一方面,好像县城的教育开始变得“高级”了,那些城里的学校“在玩”的东西,县里也逐渐开始接触了。 而另一方面,似乎那越来越卷的风气,也越来越蔓延到县城的教育中来。

当然相比城市,县城本质还是缺乏卷的资源。一中的学生普遍没有课外班,而张晓奇听朋友说,在兰州上高中,三年补习费要花几十万。批评者反对国家专项计划,认为它以各种名义破坏高考录取的公平性。我想,这恰恰是教育不平等的现状下,刻意为之的公平。

那么,现在的变化,是不是说明,县城里的孩子,逐渐走上了和城市里的学生相对平等的竞争场域了呢?

我更关心:远离整齐划一的高中生活,进入大学以后,甚至毕业以后,是我们县城的孩子,是否能足够适应那座名校和它所在的城市。

让我安慰的是,相比我们那个时候,现在的孩子们对于未来,更有计划,也更有准备。

高考完,王钰斐去了兰州的亲戚家玩。这让她对有了物价和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过去三年,她攒了有1000块的零花钱,但在兰州,阿姨带她逛商场,一件连衣裙,三千多块。她震惊了。

《少年的你》剧照

她已经开始规划四年后的考研。见到我时,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姐姐,考研是不是很难?

王钰斐是县中尖子生里的一类。作为教师子女,能够得到相对丰富的信息和资源,对求学的路径想得多。她在初中就意识到自己对生物感兴趣。而这兴趣最初来源于她阅读耽美小说时的异想天开:“两个精子能生小孩吗?”

升上高一后,她遇到了富有耐心的生物女老师,解答了她很多的好奇,让她对生物的兴趣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而后她又经历了身边人的生病,引发了她一些新的思考,她想知道:“既然有自体皮肤移植,那如果自体器官培养,是不是能比器官移植更棒?” 王钰斐由此决定,大学读生物医学方向的专业。

等到正式填报志愿的时候,一位在教育培训机构工作的阿姨,又给她提供了一些志愿填报建议。而兰州的亲戚家姐姐,也给当时正在兰州驻留的多个高校招生办留下了她的私人联系方式。本来,她第一志愿选择了上海交大的临床,第二则是北大的预防医学,用王钰斐的话说,“只是用来充排面的,没想到能上。”  直到北大医学部招生的人,打电话到家里来。王钰斐妈妈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还是,“这怕不是骗人的”。

杨一航是另外一种类型的学生。他的家庭显然无法为他的前途提供指导。高考报志愿时,他靠的是“网络搜索”,加之同学间的道听途说,以及对专业名称的望文生义。“网络是个好东西”,他评价。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渠道”。

《追光的日子》剧照

清华录取的结果刚出来,村里就有好几个人找上杨一航家的门,让他给自家小孩补课。杨一航给人补了5天课,总共赚了500块。对于未来的大学生活,他没有太多的计划。“一定要考研,但高考完就规划考研,我想都没想过。”“出国?没考虑……如果能有机会出去的话,可以……但可有可无。

而有什么必须获取的话,杨一航想要获得的,是交际能力、社交和表达的能力。他通过专项计划被清华录取。过程中经历了一场面试,考生们要根据拿到的材料阐述看法。杨一航拿到的题目是“内卷”。他形容自己说得战战栗栗,词不达意。他同意和我聊聊,也是出于锻炼表达能力的目的。

他也不觉得考上清华就站在了高点。我刚加上杨一航微信时,向他表示祝贺。他却说,感觉到处都是人才,清华的也不一定比其他学校强。而他的目标,是做个小强,心脏强大。

杨一航家附近(受访者供图

我去了一次杨一航家。他和弟弟招待了我。弟弟今年参加中考,考了480分,上了甘谷四中。杨一航告诉我,父母从来不会拿兄弟俩比较。“我爸妈从来都不会和弟弟说:你怎么不学一下你哥?” 对成绩这个事,父母一直表现得很“淡”:“我考试考差了,不用担心他们把我打一顿。他们就说没事,你自己努力了就行。考得好,他们也不会显得特别高兴。” 这些都让他得以看到成绩之外的那些东西。“你看我虽然学得好,但是其他方面我都没弟弟好,”他自我评价,“他社交能力比我强,表达能力比我强,朋友多,会做饭,做事也勤快。”   

高考的捷报让这个家充满了喜气。主屋的客厅里挂着堆着许多前来道贺的人们送来的字画和海报。杨一航的父亲问我们哪副的字写得好。他指向一副对联:“宗祧增辉積德門戶有餘慶,狀元及第矢志男兒苦作舟。”杨一航则指向悬挂在父亲头顶的一幅字画:“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那个是夸人的,这个是勉励人的。”他说。

(文中张晓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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