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惜惜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真不想做事。”
说了等于白说。
芸芸众生,
谁还不是工蚁,难道能
整天
度假去
不成
。
大家都去度假,谁来服侍度假的人,机
器
人
?
未来世界,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实现,彼时唯一的工种大概是维修机器人的工人。
但人类的文明大概没机会发展到那地步便又得从0进化。霍金预言说人类的时间只剩下200年。
这天搞完工作,她跟好友左兰
倪
一道去吃饭,谈到健康状况:“最近不晓得怎么搞得,总是到下午4点钟的时候,挨了一针麻醉似的,整个人晕晕乎乎,意识像飘到九霄之外去了,回过神来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但一看时间,又没有时间流逝。”
左兰倪表示自己也经常有此感:坐在办公室内突然觉得疲倦至极,脑容量完全跟不上,磁场也变得消极,但被拉回来之后,原来还是刚才的时间。
“只有在办公室按部就班时才产生这样的空白,可能只是犯懒。”兰倪的推论。
“或者是我们的系统发生了一点波动,流水线上的机械工人比较容易闪频。”
兰倪没有听懂。
总之不是大事就好了。现代人的疑神疑鬼与讳疾忌医双双达到了一定高度,最擅长一面怀疑自己得了绝症,一面坚决不肯体检。
她与朱小姐,都好几年没体检了。
吃罢饭,两个女人一道去地下车库取车。远远便见着一个穿牛仔装的消瘦的男人站在W区发呆。
走得近了,才发觉是个英俊而清秀的年轻人,眼睛非常漂亮
魅力
,额前的碎发快要盖住眼睛,也不妨碍他望向这边时带着电力。
奇就奇在他站在朱惜惜的车头前,脸上也并没有茫然或焦虑的神色。
名花有主的兰倪马上冲朱惜惜眨眼加努嘴,拜拜前往自己的区域去了。
朱惜惜递给男孩子一个疑问的眼神。
男孩子笑嘻嘻:“能不能搭个便车?”
朱惜惜下意识地朝四周看看。
男孩子当下笑出声,说:“不必看了,茜茜公主,这不是拦路抢劫,我也没有随身携带凶器。”
他脱下白色的运动服外套,在手中抖了几下,里头是一件印着“哈尔”头像的T恤。
他把运动裤的裤兜也使力拍一拍,发出空洞的响声:“你看,我甚至没有手机。”
朱惜惜紧张地坐进车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下车窗:“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他转过来:“你的所有事情我全都知道,你信不信?”
朱惜惜冷笑一声:“那你说我生日是几号?”
“1990年8月31号,身份证上写作1989年,
不过你自小有天才,读书早人四年,
发小都是虎、兔。你在2011-2014年间跟同事谎称自己是87年人,怕镇不住下属的场子,后来越升越高,干脆跟新老板谎称是85年生,直到近年跟前任分手,在公司遇到中意的90后同事,才开始后悔这些年信口开河编撰‘真实年龄’,是不是?”
朱惜惜嘴巴张得好大。她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跳如鼓擂。看上那个90后同事,结果还未跟对方报上真实年龄,便发觉对方有女友那事,她捂得很严实,连兰倪也未透露过。
“你是谁?”她质问他。
“你让我上车,便可以问任何问题,我说过,你的一切我都了解,甚至你不了解的部分我也了解。”对方盯住她,笑无奈但笃定。
“你不让我上车也无妨,我知道你的住处就在凯谷1号6期——”
她下意识认为应该报警,但手却不听使唤,咔一声打开锁。
她眼睁睁见他坐上副驾,刚想开口问点什么,但偏偏手脚又一次不听使唤地发动车子,一路加速。
她头一次遭遇这么诡异的现象:惊悸万分,内心同自己大喊:“停下!”
手脚却有条不紊地操控车子,脸上丝毫没有燃烧的迹象,额角半滴汗也没出。
男孩在副驾座越笑越大声。
她想转过脸去看他,头脑却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她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好在感观未失灵,她听见他的声音:
“
看来
凯
恩
入侵成功了。
不要慌
,
你的车子不会失控
,现在
你的操控
记录
可
入选世界最佳,简直
是人车合一
。
”
他拍拍她的手。
她不由自主(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自由主了)地带着他回到家,放他入室,眼睁睁(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眼睁睁)看着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惬意地朝她笑笑。
“不得不说人类感观还是很有点用的,身体与神经点都非常敏锐,渴了喝水,饿了吃饭,性趣来了交媾,都可谓是畅快的事——尽管系统规定你们受制于这躯体,但总比我们没有的有趣味得多。”
朱惜惜瞪着他。
他放下杯子:“我现在其实可以把你的身体交还给你,但又担心你惊慌过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老实说,我是头一次进入这里来,整个框架的规则如何我并不清楚,也没法子整个破解,你若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不知道凯恩有没有法子让我逃出去呢。”
他停顿了一会儿,像在评估她的情况,又像在征求她的同意。
朱惜惜总算艰难地开了口:“凯恩是谁?”
“凯恩是谁?凯恩就是我,只不过他的意识没有办法直接投射到我身上来,你们有你们的条条框框,因此我在这边的时候没法联络上他,但他却可以时时看得到我。”
这时朱惜惜总算从“高位截瘫”的状况下解放出来,她转一转自己的手腕。
“看来凯恩看出你已经没有行动上的威胁性,所以还你自由了。”他耸耸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恢复体能控制权后,她的嗓音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平稳,瞬间就抖动、沙哑起来。
“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们没有身体,所以不得不借你们的身体用一用,以你们的形式前来拜访,当然是想来寻找乐子。”
“你们是外星人?”她沉着声。
男孩大笑:“不不不——哦,也可以这样说,但我们没有‘星’,你们也没有‘星’的,你们‘星’的概念只不过是对整套系统的一个称呼罢了,你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我们加载出来而已……”
他在找合适的比喻:“应该说是你们的‘登陆’状态,明白吗,我们会‘登陆’你们,你们便醒来了,然后我们上传相关的记忆和技能,使你们能够模拟出在‘地球’正常生活的场景。”
朱惜惜傻眼了,她在寻找他话语中的漏洞。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我们是上载人物?那么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自主意识?”
凯恩看看她:“哪里有什么‘自主意识’,你们的一切特质跟行动指示均由我们选择性加载出来的好不好?就算我们决定每天重新加载一遍你们的意识,你又怎么能知道呢,对不对?”
他接着说:“你最近是否常常觉得神游天外,身体长久仿佛地脱离了控制,但一看时间,却没过去多久?”那就有点类似于我们的‘挂机’行为,你该知道我们也不是时时都把精力放在游戏身上的。”
朱惜惜出了一身冷汗。
她终于问他:“就算你说得是真的——那么你这样捅出篓子,不怕我背后的那人发觉?”
他满不在乎:“发觉又怎样,除了凯恩,又有谁能把自己的五感直接送进这里来实现直接的控制?目前我可以百分之百的放心。”
“再说,若她真的发现,清空你的记忆或要带你换个配置,我换一个人去玩就好了,反正在她发现之前,凯恩大可以清空你的该段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