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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所有真实的“道”

译言  · 公众号  · 国际  · 2017-05-17 14:32

正文



C.S.路易斯(Clive Staples Lewis, 1898-1963)出生于北爱尔兰,长年居住英格兰,是英国知名学者、作家及护教家。他26岁即登牛津大学教席,被当代人誉为“最伟大的牛津人”。代表作包括《牛津英国文学史·16世纪卷》《地狱来鸿》《返朴归真》《四种爱》《纳尼亚传奇》等。他一生著书逾30部,有学术著作、小说、诗集、童话,在全世界拥有庞大的支持者。时至今日,他的作品还在继续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新读者和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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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胸膛的人

中国文化中也有一种伟大的事物(最伟大的事物),被称为“道”。“道”是超越所有论断的真实,在造物主之前就存在的混沌。它是自然、方式和道路。“道”是宇宙运行的方式,是万物永恒而静默无声地出现于时空中的方式。它也是每个人都应遵循的路径,以便效法宇宙和超宇宙的发展轨迹,顺应那伟大典范的一切活动。


正如《论语》所说,“礼之用,和为贵”。古代犹太人同样也赞颂至上的律法为“真理”。从现在起,这个概念,无论是在何种形式下:柏拉图式的、亚里士多德学派的、斯多葛派的、基督教的,还是东方的,为简明起见,我都将简单地称之为“道”。


以上我所引用的一些理论门派,可能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离奇的,甚至像巫术一样。但是这些理论之间存在的共性却不容忽视。这就是关于客观价值的信念,相信在关于“宇宙为何物,我们又为何物”的观点中,有些观点是正确真实的,而另外一些确是谬误。那些了解“道”的人能够认识到:称孩子是“令人愉悦的”或称老人们是“令人尊敬的”并不仅仅是在记录我们此刻的爱子之情以及孝顺之情,而是在承认一种特质,一种要求我们做出某种反应的特质,不管事实上我们是否真的做出了这种反应。


我本人并不喜欢和年幼的孩子相伴;但正因为我是藉着“道”来发表意见的,我认识到这是自己身上的一个缺陷——就像一个人可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音盲或是色盲。我们的赞成与反对都是我们对于某一客观秩序的反应或对客观价值的承认,因此当我们喜欢理应被认可的事物之时,我们的情感状态与理性便可达到和谐;而当我们察觉到某个事物理应得到我们的喜爱却力不从心时,我们的情感状态和理性之间也就会失去和谐。就其本身而言,没有任何情感是一种判断,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的情感和情绪都是不以理性为依据的。但是按照它们是否符合理性,它们可以是合理的,也可以是不合理的。人心从来不能取代头脑,但是它可以,并且应当服从头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绿皮书”企图展现给我们的世界。这本书从一开始就将情感符合理性的可能性排除在外,甚至也排除了其不合理的可能性。然而,只有当情感顺应或违背另一事物时,它才谈得上合理或是不合理。说“大瀑布是庄严的”就是在说“我们谦卑的情感是合理的或是符合现实的”,这就是在提及情感以外的事物,正如我们说一双鞋合脚时其实不仅仅是在说鞋子,也是在说脚。但是这种超越情感的对他物的参照却正是盖尔斯和提图斯从每一句含有价值判定的句子中排除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描述仅仅表述了情感。这样一来,情感就只能通过参照其自身进行自我考量,所以它既不可能与理性一致,也不可能与理性相左。它对理性的违背不同于谬论之违背理性,而是相当于物理事件之违背理性:它甚至不配被称为错误。依照这种观点,由事实构成的世界里找不到一丝价值的踪迹,而由情感构成的世界全无真实或错误、公平或不公,这两个世界相互对立,全无和解的可能。


如此一来,一个人立足于“道”内与“道”外,所面临的教育问题也就截然不同。对于立足于“道”内的人来说,教育的任务是要训练学生做出合理的反应(不论有没有人迫使他们这样做),这恰恰构成了人的本性。至于立足于“道”之外的那些人,如果他们遵循逻辑,则一定会认为:所有的情感都是非理性的,而情感纯粹只是我们和实际物体之间的一团迷雾罢了。结果,他们必须做出选择,要么从学生的心灵中尽可能地除去所有的情感,要么用一些与情感本身的“正确性”或“适当性”无关的理由来鼓励某些情感。后一种方式将使教育者卷入到一个可疑的过程中去:通过“建议”或反复灌输,他们给其他人创造出海市蜃楼般的幻境,而这种幻境在他们自己心中早已被理性驱散了。


也许举个具体的例子会更清楚一些。当一个罗马人告诉他的儿子“为国捐躯甜蜜而又理所应当”时,他本人对此话是深信不疑的。他传递给儿子的,是自己所怀有的爱国之情,他相信这种情感与他对“光荣献身”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这位父亲将自己最好的东西传授给儿子,通过这种精神的授予使其通达人性,正如他曾经授之以身体发肤一样。但是盖尔斯和提图斯却无法相信在罗马人称这样一种死亡为甜蜜而又理所当然时,确实是在“就某些东西说某些有价值的话”。假如他们真的试图要这样相信,就会被自己的“揭露”方式大加鞭笞。死亡并不能食用,因此不能用“甜蜜”一词的本义来形容。而死亡之前的真实感觉甚至不太可能被描述为“甜蜜的”。至于“理所应当”这个词,是别人碰巧想到你的亡故时形容他们本人的感受的。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而且对你也没有用处。盖尔斯和提图斯所面对的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坚持彻底揭露这种情感,就像他们曾经揭露其他情感一样;要么着手从外部培养出一种他们相信对学生来说毫无价值,却可以使其献出生命的情感——因为让我们的年轻人感受到这样的情感对我们(这些幸存者)来说是有用的。如果他们致力于此,那么新旧两种教育的差异将变得尤为重要。以往的教育中“启蒙”的地方,新的教育却只是“决定”。以往的教育在对待学生时就像大鸟教小鸟飞翔,而新的教育对待学生却像家禽饲养员对待幼鸟,出于某种目的把它们培养成某种样子,这目的幼鸟却一无所知。简而言之,以往的教育是一种“传播”——把为人之道传授于人;而新的教育仅仅只是“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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