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坚果的存在感蹭蹭上涨
你吃的坚果从哪里来?
是奶奶刚从菜市场采购回来的塑料袋里
还是踏上春运火车的大人手里的年货里
亦或是路边听八卦的馋嘴小孩手里?
来自迷人的老祖宗?
来自“张骞严选”?
来自一带一路?
你,能猜到吗?
坚果是春节的“爆款年货”。由于坚果是闭果(指果皮成熟后并不自然地裂开,但仍然包裹着种子的果实),防尘效果不错,非常适合出现在春运的旅途上或是待客的茶几上。
美国农业部发布的《中国树坚果年度报告》显示,中国每年消费800万吨坚果(以果仁计),占世界总量的15%。
市场研究报告显示,在2024年春节期间,坚果礼盒(46.3%的受访者选择)超过茶叶礼盒(36.4%)和白酒礼盒(34.45%),成为礼盒品类中的首选。
坚果在中国人的饮食中有比较重的份量
不仅是平时消遣食用
坚果还常用来烘托喜庆的氛围
不仅是春节,婚礼中也会用到
隔着岁月的长河,我们迷人的老祖宗正点头表示欣慰:出土于北非摩洛哥,大约生活在距今1.5万年至1.37万年前的52具人类遗骨,就因为沉迷于煮食橡子和松子导致蛀牙,仅有3人牙上没有牙洞。
中国也是一样。位于佛山市的古椰贝丘遗址出土的坚果大植物遗存甚至能证明,5000多年前,坚果才是岭南地区人类植物性食物的主要来源。
这是因为坚果富含淀粉蛋白质、油脂、矿物质、维生素,古椰贝丘遗址发现了大量的壳斗科植物的果实,也就是橡子,甚至可以替代水稻作为主食。
壳斗科植物在至少第三纪时就广泛分布于南北半球,非常古老。不过橡子含有单宁等物质带来的苦涩味,想要加工掉很麻烦。虽然现在市场上仍然能买到橡子面,但不太好吃也不好消化。
于是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逐渐富足的人们大手一挥——不吃了,淘汰!
在动画电影《冰河世纪》(Ice Age)中
有一颗橡子曾被小松鼠Scrat毕生执着追求
引发冰山开裂、融冰之灾……
然而另一种坚果则留存了下来,成为很多人至今的心头好,那就是——松子。
公元前5000至前30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就出土了作为采集物的松子,《汉武内传》已有食用松柏产物的记载,明李时珍《本草纲目》称之“久服身轻,延年不老”。
中国是第二大松子仁消费国,中国目前食用的松子主要有东北松子,巴西松子和落水松子(云南),大多数都是本地货,但价格完全可以媲美“洋坚果”,可以说是产地的“金子”也不为过。
吉林省梅河口市,全球最大的松子集散地,地处长白山西麓,保存着1.2万公顷红松母树林。这里的人们不仅是超20米红松树上的“采塔人”,也是走遍天南海北、筚路蓝缕的松子采收者。
四川省凉山州会东县,全国华山松子第一大县,地处云贵高原西北边缘部分,位于横断山脉的会理—东川段,多高山,适宜华山松生长,一斤松仁可买到上百元。
“一带一路”受益者阿富汗,平均海拔能高过1000米以上,雪水充沛,阳光充沛,人们世代以采松子为生,中阿开通了“松子空中走廊”,为当地带来了新的希望。
仰韶文化同时还出土了另一种原产于中国的坚果:榛子,更早的陕西半坡遗址发现了大量已经炭化的榛子果壳和的果实,距今有 6000 多年,当时的人们已经开始食用榛子。
榛子是“世界四大坚果”之一。我们迷人的老祖宗很早就赞颂了榛子的魅力,《诗经》中有很多关于榛子的记载,比如《邶风·简兮》有“山有榛,隰有苓”,“邶”就位于太行山东麓,山中有榛的分布。
辽宁铁岭是中国平榛原产地。据宋朝《开宝本草》记载,榛子“味甘……生辽东山谷,树高丈许,子如小栗,军行食之当粮”。
不过原产于中国的平榛和毛榛,虽然耐寒、耐旱、耐瘠薄,却不如喜温暖的欧榛好吃。所以我国将野生平榛与欧洲榛进行种间杂交,获得了又“抗造”又美味的榛子,同时也是保持水土的小能手。
目前榛子种植已经推广到全国20余个省份,主产区集中在东北三省及河北等地,你吃的榛子可能是“东北味儿”的哦。
东北野生榛子
榛子和夏威夷果一样,一般是不开口的
有的炒熟后会裂开,大多数则需要加工
还有一样十分“地道”的坚果也原产于中国:核桃。
位于重庆铜梁的铜梁旧石器时代遗址就出土过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核桃坚果,距今两万五千年左右;汉武帝时期的上林苑,核桃就曾被作为观赏花木;
就连老北京人手里常盘的麻核桃,也是集中产于北京、天津、河北、山西一带的中国货。
核桃中间的小片“分心木”,也叫“胡桃夹”
民间有用分心木泡茶喝的习惯,健脾固肾
《金瓶梅》里的西门庆就吃过
“浓浓点一盏胡桃夹盐笋泡茶”
很多人小时候被以“补脑”的名义喂过核桃,也有不少人被种皮中的单宁成分产生的涩味劝退。但无论如何,中国是世界最大的核桃生产国和消费国,种植范围遍及20多个省份。
在这其中,云南核桃产量稳居全国第一。云南大理州漾濞彝族自治县是中国的“核桃之乡”。这里位于点苍山之西,属亚热带山地季风气候,温暖湿润、雨量充沛,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不过近年来,还是新疆阿克苏的纸皮核桃更受消费者青睐。纸皮核桃,顾名思义,皮薄如纸,一捏即开。
还有杏仁。许多人应该对毒死安陵容的苦杏仁很熟悉,杏仁中含有苦杏仁苷,会在肠胃中水解,释放出剧毒成分氢氰酸,阻断细胞的呼吸链,从而引起组织缺氧,甚至使人因呼吸麻痹而死。
但在电视剧中,她吃的其实不是苦杏仁,我们平时吃的也不是苦杏仁,而是杏仁的卧底——世界四大坚果之首,扁桃仁。
扁桃仁原产于中亚,在中国新疆有一千三百多年的栽培史,而且还有一个洋气的名字:巴旦木!没想到吧,巴旦木和我们常吃的杏仁没有区别!
图源:甄嬛传截图
扁桃仁主产地是美国,又被称作“美国大杏仁”
但其实扁桃归于桃属扁桃亚属
和蔷薇科的杏没有关系
而真正来自杏子核仁的杏仁,是原产于中国的。
杏仁分南北,苦杏仁是山杏、东北杏或杏的干燥成熟的种子,原产于我国北方和西北地区;而甜杏仁则是人为培育出的“淡味”品种,只因多被销往港澳台和东南亚等南方地区,所以被称为“南杏仁”。
人工培育出的甜杏仁可以直接生食,通常被拿来制作传统点心和甜品,也常用于煲汤,比如杏仁茶(露)、杏仁酥、杏仁豆腐等。
真正来自杏核的甜杏仁白而圆
可以被做成杏仁豆腐
有来自微量苦杏仁苷的杏仁香气
“张骞严选”是最近用来形容那些古代国外经由商路传入我国的物种。单从坚果的普及程度来看,“严选”完胜他物,果然祖宗诚不我欺,不是最好吃的绝不带回来。
首先便是拥有最多拥趸的瓜子。既然叫“瓜的子”,除了后来居上的葵瓜子是向日葵的种子,其他都是葫芦科的种子。
除了甜瓜和冬瓜原产中国外,黄瓜丝瓜西瓜南瓜苦瓜都是后来传入的,甚至葫芦本身也是。
甜瓜和南瓜是原住民,但瓜子是不能磕的。不过马王堆汉墓里的辛追夫人和海昏侯刘贺,都是吃瓜不爱吐子的人,反而“瓜肉尽而子长存”于腹中。
辛追夫人的素纱禅衣
辛追夫人腹中有138粒甜瓜子
她可能是因为吃过甜瓜后胆绞痛急性发作
导致急性心肌缺血而造成猝死
能磕的只有南瓜子(白瓜子),西瓜子(黑色扁瓜子),和后来居上的葵瓜子,在这其中,传入我国最早的还是五代时就经由丝绸之路由胡商传入的西瓜。
到了北宋,人们已经体会到了磕西瓜子的乐趣,北宋时,江浙一带率先兴起嗑西瓜子之风,当时童谣里就有“正月嗑瓜子,二月放鹞子(风筝)”。明《本草纲目》中《西瓜》条:“瓜籽爆裂取仁,生食、炒熟俱佳”。
新疆昌吉州木垒县打瓜丰收
打瓜是一种以收获瓜子为目的的西瓜
顾名思义,打瓜就应该被“打”
才能收获里面丰富的瓜子
到了稍后的晚清咸丰、同治年间,粮菜两用的南瓜逐渐成为农民新宠,南瓜子也异军突起,打破了西瓜子一统天下的局面。晒干的南瓜子颜色发白,因此又叫白瓜子。
葵瓜子则是“瓜子”的“间谍”,因为它其实应该叫“花子”才正确。不过向日葵是菊科植物,种子富含油脂和蛋白质,比瓜子更香,也比南瓜子和西瓜子更好嗑。
大约在明代万历年间向日葵就传入了我国,但一直无人问津,直到20世纪初的晚清民国年间才凭借耐寒、耐旱和耐盐碱晋升一线油料作物;到新中国成立后,“花子”才“狸猫换太子”,当上了瓜子界的一哥。
内蒙古向日葵花海
我国向日葵主产区集中在
内蒙古、新疆、甘肃等地,内蒙古居首
占全国种植面积的60%以上
第二个传入我国的,不是和瓜子平分秋色的花生,而是唐时由波斯传入我国的开心果,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
那时的它还叫“阿月浑子”,是波斯帝国的军需品和秘密武器,可以防止营养不良、神经衰弱。在唐时的医学著作《本草拾遗》中就已有“阿月浑子,生西国诸蕃”的记录。
开心果树上还未成熟的开心果
开心果是比较少的成熟后会大量裂口的坚果
赞美开心果!
开心果是中亚最古老的树种之一,4000万年前就存在于亚热带耐旱森林之中了。传说月夜时分,波斯的情侣们相会在树下,如果听到果子“咔咔”的爆裂声,就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人们对它的青睐不止于此,开心果还是沙漠干旱地区盐碱地水土保持的理想树种。目前伊朗仍然是开心果产量最大的国家。
1875年开心果传入美洲,落地在较为干旱的加利福尼亚州,如今美国加州的开心果也十分有名。在中国,开心果一般产于新疆喀什。
花生的故乡是巴西和秘鲁。在大航海时代,花生跟随着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船队来到了菲律宾,又从菲律宾来到了中国。
明弘治十六年《常熟县志》载:“落花生…其味绝美”,被认为是最早的中文文献。到了清代,人们开始大量食用。
是的没错,那时候的花生就叫“落花生”,因为花生是花慢慢落进地里的受精子房形成的荚果,所以“花生”名副其实的生于“落花”。
落花生
子房需要土地的机械性摩擦才能长出花生
所以花生都埋在地里
到了今天,花生是重要的油料作物,直接食用解馋反而退居了次要。全国各地只有如上海等少数省份没有种植,河南花生产量稳居全国第一,山东紧随其后。
如果你在8月下旬至10月期间回到乡村,农民伯伯们说不定就会带你去沙地里拔花生。刚拔出的花生水嫩脆甜,虽然带着新鲜的沙土,但就像小时候学到的《落花生》一样,“虽然不好看,但很有用。”
同样来自南美洲还有腰果,也在明清时期跟随着船队传入了我国的海南岛,但由于其对低温非常敏感,所以几乎全部依靠进口。
腰果果实上部是由花托发育成的“腰果苹果”,甜腻软糯,下部蚕豆形硬壳的内部,才是我们吃的腰果仁。美味来之不易,腰果的壳含有强腐蚀性的汁液,但脱壳非常麻烦,印度和巴西采收腰果的人手上常常布满了伤口。
在今天,坚果的发展也见证着交通的发展、时代的发展,和国家的发展。
小时候过年时,家里有放在盘子里上桌的糖、瓜子、花生、毛豆就已经是乐事一件,现在根据《中国居民膳食指南》的内容,我们最好每天都摄入大约10克坚果,甚至有些坚果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
碧根果就是1900年以后随着美洲传教士进入我国的坚果之一,又被称为美国山核桃。身为胡桃科山核桃属的碧根果长得和核桃很像,但皮更薄,果仁有微微的奶香味。
美国占据碧根果世界总产量的60%、消费量的70%,而我国大概在21世纪初才开始尝试引进种植碧根果,所以很多人可能认为这是个新鲜的洋玩意儿。
碧根果主要靠从美国进口,不过也已经在我国遍地生花,安徽、江苏、浙江等地都迎来过碧根果的大丰收,华北、新疆、云南、广东也都在纷纷尝试种植。新鲜的碧根果比为了长时间海运而加工的碧根果还要好吃。
除了“美国山核桃”碧根果,夏威夷果也和美国关系匪浅。但夏威夷果并不是原产于美国夏威夷,而是原产于澳洲,当时的土著居民甚至认为这种相貌“硬朗”的东西有毒。
十九世纪末期,这种果树才被引进到阳光充足、雨水充沛的美国夏威夷。它的果实有让人欲罢不能的奶香味,它的脂肪中不饱和脂肪酸占了近百分之八十,是非常有利于健康的一种坚果。
于是在夏威夷,这种坚果完成了商业化的种植和推广。20世纪,夏威夷一度成为了它最主要产地,这种坚果也就变成了“夏威夷果”。
不过,按照这个命名逻辑,夏威夷果在今天可以改名为“云南坚果”了。夏威夷果家住亚热带雨林,喜水、不耐寒,年降水量最好不低于 1000mm,年均气温最好在 17℃ 以上,由于根系非常浅,风还不能特别大,“很是娇气”。
但恰好,中国云南,是植物的“天堂”。云南号称有“立体气候”,简单点说,就是气候类型众多,云南省南部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地处北纬 25° 以南,雨量丰富、日照充足,且气候温和,又不受台风干扰,种植面积竟然能占到全球的一半以上。
云南西双版纳夏威夷果种植园云海
比起其他坚果,夏威夷果种植非常需要产业化
需要生产线快速完成输送、脱皮、烘干等
并被送上有“刀片”的流水线开口
比起原始采收方式,云南显然更具竞争力
看完了这篇文章,你是否知道你桌上的坚果从哪里来了呢?快去和你的家人朋友炫耀一下吧!
丰子恺先生在《吃瓜子》中说
“中国人人人具有三种博士的资格:
拿筷子博士、吹煤头纸博士、吃瓜子博士”
过年,亲朋满座
一颗小小的坚果,打开尘封一年的话匣
心与心更近
年味,也就在一颗小小的坚果中
满溢出来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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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珊珊.最近地上掉的,不是榛子,更不是栗子!.上海自然博物馆,20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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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国种业.作物的故事︱一花一落一世界:花生何时“落”入中国?.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科学研究所,20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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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开心果 微笑的精力仙果.博物,2009,(09).
[10]什么!全球一半以上夏威夷坚果出自云南?.科普中国,2024,(02).
[11]吃了这么多年杏仁豆腐,为啥我还没中毒?.博物,2022,(11).
[12]别盘我,没结果.人民网,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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