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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进世美肯以及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史  ——他山之石系列报告之五

化海锋云  · 公众号  ·  · 2018-07-05 22:38

正文

特别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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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引自光大证券石化化工裘孝锋团队电话会议




东进世美肯以及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史

——他山之石系列报告之五

在前几期的他山之石系列报告中,我们研究了全球化工50 强企业以及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化工企业,希望通过对他们发展崛起之路的总结和研究,找到适合中国企业进军国际市场、做大做强的最佳发展路径。现在我们把目光转向亚洲,希望通过研究借鉴韩国企业、工业发展的经验,在本篇中我们研究了韩国东进世美肯和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史:


东进世美肯:京东方最主要的湿电子化学品供应商

韩国东进世美肯有限公司成立于1967年10月7日,是韩国首家开发PVC以及橡胶发泡剂的公司,目前主要产品是光刻胶、湿电子化学品等电子材料和发泡剂,是京东方最主要的湿电子化学品供应商。


◆东进世美肯在电子材料领域的成功是韩国半导体产业 崛起的一个缩影

东进世美肯从1983年开始进军电子材料领域,在短短20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国产化并走向海外,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半导体材料生产厂商,它的成功离不开韩国国内半导体工业基础和产业政策的支持,它的成功可以说是韩国半导体产业在20世纪80年代后迅猛崛起的一个缩影。


◆韩国半导体发展史:适当的政府干预和放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韩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的粗放式外延增长与八十年代后的集约型内涵发展。两个阶段以韩国在八十年代初的产业结构调整为分水岭,泾渭分明。在八十年代之前,韩国半导体工业尽管有国家的特定产业支援,但在技术研发上却裹足不前;八十年代之后,韩国政府消减了大部分特定优惠政策,对产业结构进行调整,在1983年跨入存储器行业后,配合一系列产、学、研等多方面国家产业政策的推动下,成为继美国、日本之后的世界半导体第三大强国。


综观整个韩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不难发现适当的政府干预和放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政府不仅制定各种经济计划,设定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目标,还通过出口补助、税收退返、优惠融资等方式对电子行业加以扶持,积累了良好的基础;八十年代之后,韩国政府消减了大部分特定优惠政策,减少了政府干预,加强了韩国企业的自主性,政府扶持更多的是通过合作研发技术来实现,韩国半导体产业实现了真正地起飞。


从韩国半导体的发展来看,诚然离不开西方国家的技术开放,但政府的引导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从中我们可以借鉴:

半导体行业不仅是技术密集型行业也是资金密集型行业,在产业发展初期,要坚持政府的强力指导与宏观控制;


当产业积累了一定基础后,政府的干预要适当减少,从而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和企业的能动性,政府的扶持可以通过产业界、学术界、政府的合作研发来间接实现。


目   录

1、 东进世美肯简介


2、公司主要产品及客户

2.1、电子材料:迅速崛起

2.2、发泡剂:世界第一品牌

2.3、 新能源材料:下一代材料

2.4、 公司主要客户


3、 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史

3.1、 粗放式外延发展阶段(80年代之前)

3.2、 八十年代韩国产业政策的调整

3.3、 集约型内涵发展阶段(80年代后)


4、 反思、学习与借鉴

4.1、 韩国半导体工业快速发展的原因

4.2、 工业发展与政府作用的关系—适时适宜制定政策

4.3、 学习与借鉴


5、 附录


1

东进世美肯简介

韩国东进世美肯有限公司成立于1967年10月7日,总部设在韩国首尔,目前已经在韩国国内外建立了众多工厂及研究所。国内工厂包括:发安工厂、仁川工厂、始华工厂、板桥研究所;海外工厂主要分布在中国(北京工厂、成都工厂、启东工厂、合肥工厂、西安工厂、鄂尔多斯工厂、重庆工厂、惠州工厂、中国台湾)、印尼。


公司是韩国首家开发PVC以及橡胶发泡剂的公司,并成功将发泡剂在韩国国产化,现在已经是全球最大的化学发泡剂供应商,占有全球市场份额的35%。


除了发泡剂,公司也生产用于半导体和平板显示器的高精密化学材料、以及能源相关的材料例如太阳能电池、燃料电池以及二次电池。公司在发泡剂到电子(半导体、显示器、替代能源)材料的化学领域都积累了极高的生产技术、经验和研发能力。


2

公司主要产品及客户

公司主要产品是光刻胶、湿电子化学品等电子材料和发泡剂。2017年营收为47.96亿人民币,净利润2.73亿人民币。


电子材料:迅速崛起

公司以发泡剂起家,在发泡剂领域取得成功后,公司借助韩国国内电子产业基础和产业政策的支持,迅速在电子材料领域崛起。


公司1983年以EMC项目为起点进入半导体材料领域,并着手开发半导体用光刻胶,1990年取得成功,成为紧随美国、德国、日本之后的全球第四个掌握该项技术的国家。1995年发安工厂竣工后,开始引领原来完全依赖进口的半导体材料国产化。


1999年公司在台湾设立当地法人,开始了海外市场的拓展。2000年发安工厂2期工厂竣工,随后依次创建了台湾工厂(2001)、北京工厂(2004)、启东工厂(2006)、成都工厂(2009)、合肥工厂(2010),目前已经是京东方的最主要的湿电子化学品供应商。


公司目前产品系列众多,大类可分为光刻胶、湿电子化学品、显示材料,具体包括光刻胶、显像液、研磨剂、BARC、TCM、LCD液晶、OLED发光材料、触摸屏Ag Paste等等,下游应用遍布平板显示、集成电路、触摸屏等领域。


发泡剂:世界第一品牌

东进世美肯在1967年成立后,是韩国首家进行PVC及橡胶发泡剂开发及国产化的公司,之后不断发展壮大,1973年成为发泡剂出口企业,1992年在印度尼西亚建设海外工厂,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发泡剂领域的世界第一企业。


公司的化学发泡剂专用商标为UNICELL,已经成为发泡剂领域的世界第一品牌,其品质不仅在韩国国内市场得到了认可,而且在世界市场也得到认可,每年向全球供应3万吨发泡剂。


发泡剂主要是添加在橡胶或塑料中,分解后形成微细发泡结构体,以此来让橡胶或塑料具有高弹力、高张力、保温、隔音、缓冲等特性,广泛应用于车辆保险杠、包装材料、救生衣、鞋和地面装饰材料等领域。


新能源材料:下一代材料

基于在电子材料领域积累的技术,公司开始在太阳能电池、燃料电池等替代能源领域进行投资和开发。在太阳能电池领域,公司掌握了高性能MEA制造技术、成功研发并生产出太阳能电池材料、太阳能电池浆料及下一代燃料敏化太阳能电池用高效率燃料;在燃料电池领域,公司掌握了催化剂技术、电解质技术、电极制作技术等燃料电池制造技术。公司于2012年成立了板桥研究所,专研替代能源的研究工作。


公司主要客户


公司的主要客户包括:BOE Technology Group Co., Ltd.(京东方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三星电子有限公司、LG Display Co., Ltd.等,是京东方最主要的湿化学品供应商。


东进世美肯从1983年开始进军电子材料领域,在短短的20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完成国产化并走向海外,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半导体材料生产厂商,目前是京东方最主要的湿电子化学品供应商,它的成功是韩国半导体产业在20世纪80年代后迅猛崛起的一个缩影,因此下边我们将对韩国半导体发展史进行研究。


3

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史

总体而言,韩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八十年代前的粗放式外延增长与八十年代后的集约型内涵发展。两个阶段以韩国在八十年代初的产业结构调整为分水岭,泾渭分明。在八十年代之前,韩国半导体工业尽管有国家的特定产业政策支援,但在技术研发上却裹足不前;八十年代之后,韩国政府消减了大部分特定优惠政策,对产业结构进行调整,在1983年跨入存储器行业后,配合一系列产、学、研等多方面国家产业政策的推动下,已成为继美国、日本之后的世界半导体第三大强国。

综观整个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四个阶段:引进外资阶段(1965-1972)、重化工业化阶段(1973-1979)、经济自由化时期(1980-1987)、政企协作时期(1987年后),不难发现政府干预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政府不仅制定各种经济计划,设定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目标,还通过出口补助、税收退返、优惠融资等方式对半导体行业加以扶持。相比于其它国家,韩国在这方面的事例特别突出,在朴正熙时代,韩国政府的措施一旦制定,便有强制执行的性质,带有很强的行政命令色彩。


粗放式外延发展阶段(80年代之前)

引进外资阶段(1965-1972)

起步于1959年,韩国的电子工业最早从生产收音机真空管开始。当时韩国发展电子工业的初衷还是替代进口产品,但由于外国电子产品在韩国国内市场的泛滥,进口替代的效果非常有限,当时韩国最大财团之一—金星电子,是第一家组装收音机真空管的韩国厂商。1961年军事政变后,朴正熙政府上台,为减少外国产品的冲击,很快下令禁止从国外进口包括收音机真空管在内的外国电子产品,韩国电子工业的命运也因此迅速发生了改变。1962年,韩国政府发动了一场“送广播下乡”运动,韩国收音机厂商收到政府的大笔订单,这对初生的韩国电子工业无疑是打了一支强心针。


1962年,韩国电子工业对外出口也开始起步。韩国电子工业收到第一笔国外订单,向美国出口价值5万美元的收音机,自那以后韩国电子产品的对外出口逐年递增,产品的类别亦日益多元化,由最早的收音机扩展到电视机、电容器和电池。1964年时,韩国电子产品的出口额己经达到1000万美元,1970年则上升到1.06亿美元,1972更是高达2.07亿美元,两年内增长两倍。


电子工业出口额的迅速增长引起了韩国政府的特别关注。韩国政府为此将电子工业列为重点扶持“出口战略产业”。1966年12月,韩国政府公布了“电子产品出口五年促进计划”—将电子工业出口任务按年分解到各家电子企业,标志着韩国发展电子工业的指导方针己经由进口替代转为了出口导向。


六十年代中期,正当韩国政府全力促进电子工业出口时,美国公司开始在韩国投资建立半导体工厂。当时,美国政府通过了新的关税规则对美国进口产品中的美国公司产零部件减免关税,因此美国公司纷纷将半导体生产线转移到海外以降低劳动力成本。韩国由于劳动力价格低廉、政局稳定,成为美国此轮产业外移的首选目的地。韩国政府对于美国资本的到来反应积极,为了吸引更多外国半导体公司的投资,促进电子产品的出口,韩国政府采取了众多的优惠措施,甚至不惜修改本国法律以满足外商的特别要求。1966年,韩国政府颁布实施了《外资引进法》,规定对外国直接投资给予从减免进口关税到减免所得税的各种优惠;1969年,韩国又颁布了《电子产业促进法》,鼓励外商在韩国电子工业投资;韩国政府还出台了与《电子产业促进法》配套的《促进电子工业发展的八年规划(1969-1976)》,以落实该法制定的各种目标。


为了促进半导体工业的发展,韩国政府对政府架构也进行了调整。韩国的通商产业部为此专门成立了电子工业科以协调对电子工业的引导。与此同时,为了提高研发资金的使用效率,促进电子工业技术研发能力,韩国政府还指定由韩国科技研究所(KIST)、韩国国立工业研究所(NIRI)与精密器械研发中心(FIC)这三家研发机构使用电子工业促进发展基金,进行电子工业技术的研究与推广。


在韩国政府的优惠政策的吸引之下,外国半导体企业尤其是美日半导体企业在韩国的投资迅速增加,很快在韩国半导体产业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与此同时,在政府的鼓励下,本土企业也迅速地增加对电子工业的投资。到1968年,韩国电子行业企业数目已经从1959年的1家增长至120家,其中115家为本土企业、3家为外商独资企业、2家为合资企业,5家外资企业全部为半导体企业,几乎垄断了韩国半导体的生产。


与韩国电子工业其他部门截然不同,从一开始,外资企业就在半导体生产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直到1969年,韩国才成立了第一家本土半导体分包商Anam公司;1969年三星公司也开始进军电子行业,这是韩国本土企业打入半导体行业的重要一步,但此时三星公司在电子行业的投资重点依然是消费类电子产品 (Samsung-Sanyo)与电器零部件(Samsung-NEC),而非半导体元件;1969年后,又有7家半导体企业成立,但它们全部是美日半导体巨头的子公司。1969年,韩国前四大外国独资子公司生产了韩国全国95%的晶体管与99.5%的集成电路。


外资的进入,对于韩国半导体行业的积极影响是非常显著的。可以说,韩国是在外资企业的引导下,才得以进入半导体这一新兴行业的。1966年,韩国的半导体工业从零起步,到1974年韩国半导体工业产值已经突破7.5亿美元,出口也超过5亿美元。在出口导向型战略的指导下,韩国政府在此阶段为外国资本投资韩国电子工业提供了众多优惠与奖励措施。韩国政府吸引外资的努力虽然在电子工业其他部门效果不佳,但在半导体部门却效果彰著。


美日半导体巨头纷纷在韩国投资,外资半导体企业很快就在韩国半导体行业中占据了统治地位。然而,这些外资半导体企业在韩国市场上的统治地位是非常脆弱与短暂的,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很快就销声匿迹了。现在的半导体巨头三星,直到1974年吞并了一些半导体公司后才将半导体作为公司业务的发展重点,彼时它在韩国半导体工业生产中的地位无足轻重。因此,虽然韩国政府在此阶段对半导体出口进行了积极扶持,但其政策并没有对韩国半导体产业的日后发展造成太大影响。


重化工业化阶段(1973-1979)

1973年,韩国进入重化工业化阶段,包括半导体在内的电子工业成为政府重点扶持的六大支柱产业之一,为了保证新建的生产设施达到规模化经济并拥有国际竞争力,韩国政府把实力相对雄厚的韩国财团作为此阶段的政策扶持重点。


在这时期内,韩国的电子工业继续保持着高速增长,其营业额由1974年的7.5 亿美元,上升到1979年的近32.5亿美元,五年间几乎翻了四倍。彩电、黑白电视机、收音机等消费电子对半导体供应商极度依赖,韩国电子工业要想进一步发展,在世界市场上与日本电子工业平等竞争,韩国就必须在半导体工业上打破日本的垄断。


为了减少对他国的结构性依赖,1975年12月,韩国经济企划院进一步放松了外资在精密技术领域的投资限制,通商产业部则制定了一个投资规模为2.68亿美元的电子工业六年促进计划,以促进包括硅晶片与存贮芯片在内的核心电子产品的国内生产。在“4.5”计划(1977-1981)中,韩国政府还根据韩国民间与国外专家的意见,提出一个非常详细的电子与半导体工业发展纲要,以确保韩国在1978年之前实现半导体生产的国产化,该纲要详细罗列了韩国电子工业亟需发展的41种零部件与16种最终产品的清单,其中有9种产品和晶片组装与计算机密切相关。


为了保证该纲要的顺利实施,韩国政府也对政府相关机构进行了调整。1973 年,通商产业部将电气工业处下属的电子工业科升格为电子工业处;1977年,通商产业部又将电子工业处扩张成三个处室,分别掌管电子元件、家用电器与工业设备,并将这三个处室划转给新成立的精密机械工业局;1978年通商产业部内又新组建了电气与电子工业局,于是与电子工业相关的三个处室又重新划归该局管理;1983年,工业设备处改名为电子政策处,同时新组建了信息产业处。至此,韩国电子工业的管理机构调整告一段落,电气与电子工业局成为韩国电子工业与半导体工业政策制定的核心部门。1991年12月,电子元件处改名为半导体产业处,这凸显了半导体产业在韩国经济中日益突出的重要地位。


此期间,尽管电子工业发展规划的目标宏大,计划详细,但这些目标与计划大部分却最终落空。计划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资金的缺乏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根据原来的计划,在1973-1981年间,韩国本该将总投资的12.4%,也就是11.92亿美元投向电子工业,但实际上到1979年韩国电子工业仅收到4.21亿美元投资。政策偏移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电子工业部门整体出口依然延续了六十年代以来的强劲增长势头,半导体行业的发展滞后尚未对电子产品的出口形成瓶颈制约,政府因而认为无须对半导体工业再花费太多精力;另一方面,则主要是政府的大部分资源都投入到其他重化工业部门,尤其是国防工业,实在是无力再旁顾半导体工业。


税收减免、优惠贷款等各种优惠政策为消费类电子企业将业务范围拓展到包括半导体在内的电子零部件提供了黄金机会,因此韩国民间对半导体行业的投资大增。1975年,已经是韩国消费类电子工业巨头的三星集团,以收购韩国半导体公司的方式进入半导体行业,拥有相对较强的财力,又有其自身的消费类电子部门对半导体的巨大需求作支撑,三星半导体公司很快就将业务范围从家电用芯片拓展到了集成电路,并迅速成为韩国最大的半导体制造商。可以说,三星集团进入半导体行业是韩国半导体行业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紧随三星之后,另一个财团金星在美国公司的帮助下也于1975年建立了自己的半导体生产与研发部门,并取得了不俗成绩。在三星与金星两大公司刺激之下,其他韩国财团也在半导体行业跟进投资,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下半期形成了一个投资高潮期。


尽管七十年代后期韩国民间对投资半导体的热情高涨,但除了三星与金星(LG)之外的民间资本却大部分在两三年后无疾而终,黯然下马,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韩国经济从1978年开始走下坡路,民间企业无力筹措足够资金;第二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则是韩国半导体技术力量的薄弱。由于自身技术力量薄弱,韩国投资的所有半导体项目在技术上都非常依赖外国公司,而外国伙伴,尤其是日本公司,对于技术转移非常谨慎。


尽管韩国政府与民间对培植本土半导体产业做了巨大努力,三星与金星两大财团在半导体领域也取得了不俗业绩,但韩国半导体产业表现并没有太大起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韩国半导体科研能力依然非常薄弱。政府尽管将电子工业列为战略产业,但在半导体科研上的投入非常有限,政府研发机构并没有取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技术成就。与此同时,尽管三星与金星进入半导体行业的意义非凡,但其产品也往往仅用于为集团本身生产的电视机冰箱等低端消费类电子产品,市场销路有限,因此,两大财团对研发高端半导体产品缺乏动力,其旗下半导体公司的生产依然停留在 “组装”的水平,只能生产技术含量很低的简单集成电路。2、在韩外资企业依然是韩国半导体生产与出口的主力,七十年代末,日资、美资半导体企业的产值在韩国半导体工业总产值中的比例依然高达50%以上。


从上面对七十年代韩国半导体产业发展过程的简述中可以看出,韩国半导体工业在此期间的发展与原来的计划相去甚远,但1971-1979年间,韩国电视机等消费类电子产品的生产年均增长率高达46.4%,韩国国内对其上游产品半导体的需要急剧增长,这使得三星与金星等大型财团进入半导体行业,为韩国半导体产业八十年代的起飞作了铺垫。


八十年代韩国产业政策的调整

八十年代开始,韩国半导体产业开始腾飞,这与其产业政策的调整是密切相关的。


产业政策调整的背景和原因

经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发展,韩国经济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经济获得了高速增长,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系列问题。进入八十年代后,为了适应国内外环境的变化,韩国政府对其产业政策进行了大规模的战略调整。本次产业政策的战略调整从根本上来讲是为了消除政府主导型经济体制下长期潜伏的种种弊病,但也具有“图存进取”的一面。可将这次调整的背景与动因概括为如下方面。


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

七十年代中期以来,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增长放缓,贸易保护主义抬头。 1978年的第二次世界能源危机,使西方国家进一步陷入经济萧条中,在严重失业与传统工业部门的利益集团的压力背景下,西方国家强化了贸易保护主义,大幅增加了进口商品的各种贸易壁垒。受此影响,韩国受限制出口商品品种占全部出口产品的比例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逐年上升,从1975年23.6%上升至1980年38.1%,1982年再上升至41.1%。1978年下半年开始,韩国出口贸易增长开始放慢,1979年放慢趋势更加明显,出口增长率由1978年的26.5%下降到1979年的18.4%,贸易收支情况也从1977年的略微顺差逆转为1980年高达52亿美元的高额逆差。


1978年世界能源危机也对韩国经济带来巨大冲击。能源危机爆发后海湾地区一度中断了对韩国的石油供应,造成了韩国国内石油供应的严重短缺。石油危机带来的石油大幅度提价,对韩国的国际收支带来巨大压力,1979年韩国的石油进口额就从上年的22亿美元飙升到32亿美元,升幅高达41.7%。国际收支条件的迅速恶化迫使韩国借入大量短期外债,韩国的外债总额1975年为62.34亿美元,1980年时己经上升至294.8亿美元。


在石油危机及西方贸易保护的外部恶劣环境下,韩国的出口商品还面临着其他发展中经济体日益激烈的竞争。据统计,1978-1980年间,韩国的名义平均工资上升了 30.9%,这使得韩国出口商品的价格竞争力大打折扣。起步较晚的发展中经济体,如中国大陆、马来西亚等也开始在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出口上开始奋起直追,对韩国的相关产业造成巨大的压力。


此外,国外新技术革命的兴起也给韩国产业升级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与机遇。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世界开始兴起了新一轮的以电子、生物工程与新材料为主要标志的新技术革命,这次革命对韩国而言既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遇。


韩国国内经济矛盾激化

由于政府六七十年代对经济过度干预,片面追求经济增长,韩国国内经济积累了诸多问题。这些问题在高速增长时期被人们忽视,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国际环境恶化时便凸现出来。


首先,国民经济各部门发展不平衡。由于资源大部分投入到出口产业中,韩国农业发展缓慢。据统计,在六七十年代,韩国农业的平均发展速度可谓每况愈下,由“一五计划”的5.3%下降到“四五计划”的1%。由于农业生产的发展远远滞后于工业生产的发展,韩国粮食自给率由1960年的94.5%下降到1981 年的42.2%;粮食进口量从1965年的62.9万吨增加到1981年的814万吨;同期粮食进口所花的外汇从4.9亿美元上升到20.97亿美元。


除此外,国内轻重工业比例也严重失调。在七十年代,韩国一半以上的产业投资都投入到重工业上面,这种重“重”轻“轻”的投资结构,导致对重化学工业投资过剩,很多重化学工业部门生产能力过剩,开工不足,甚至处于停产状态。据统计,1979年12月韩国制造业平均设备运转率仅为78.7%,其中机械工业的设备运转率为60.1%,有色金属工业的设备运转率为69.7%,电子电机工业的设备运转率为69.4%。与重化学工业的投资过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977-1981年,韩国轻工业所获投资占制造业全部投资的比例不到20%,实际完成的投资额还不到原先计划的一半。韩国轻工业由于投入不足,难以更新和改进技术,产品的多样化、高级化严重受阻。


其次,企业资本来源结构脆弱,杠杆过高。韩国在其重化学工业建设原则中规定重化学工业项目投资额的30%应该来自企业自有资本,但在实际中大部分重化学工业企业都没有达到这一要求,其平均自有资本比例仅仅为22%。而且越是大企业,自有资本比率越低,如“双龙重工”为11.2%,“三星重工业”为15.7%,而“现代洋行”则仅为8.4%。重化学工业设备投资对外部资金的依赖程度更高,1979年占96.4%,1980年则高达104.3%。1980年对外部资金的依赖比率之所以超过100%,是因为部分重化学工业设备在运转之前就已经到了借款偿还期,贷款企业不得不借新贷款还旧贷款与利息。


再次,韩国的外债负担也日益沉重。在整个六七十年代,韩国政府不断地从国外借入外债来发展经济:一方面,为了弥补国内资本的不足,韩国不得不不断扩大国外借款规模,另一方面,为了按期偿还不断增加的外债和能借到更多的外债,韩国必须不断的扩大出口,获得更多的硬通货。“借入外债——扩大出口——归还外债——借入更多外债”形成了一个规模不断扩大的资金循环,外债规模便在这个循环中不断扩大。如果韩国的出口可以保持既有的高速增长,保证外债的按时偿还,这个资金循环便能不断的继续下去。但1978 年后,由于国内外环境的变化,韩国的出口增长速度不断放缓,已经无法保证按时偿还到期的外债,不得不开始借新债还旧债,于是韩国的外债规模急剧膨胀,据统计,韩国1980年末时的外债已从1972年末时的19.11亿美元膨胀至294.8亿美元,十年间增加十余倍,外债规模仅次于墨西哥、巴西,居世界第三。


最后,韩国还陷入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六七十年代,韩国政府为了控制国内消费,刺激投资,长期推行赤字财政,再加上海外承包工程汇回国内的大量资金,韩国国内的货币供应量明显过剩。内销企业由于受到出口导向政策的压抑,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得足够资金,不得不利用高利率私人贷款,而增加的利息负担往往转嫁到国内商品价格上,这对韩国国内商品价格的上涨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七十年代大部分时间韩国的通货膨胀率保持在两位数,1980年时通胀率更高达25.3%。


上述种种问题,实际上在六七十年代高速增长时期就已经在不断积累,只是被当时的出口高速增长所掩盖,未能引起足够重视。可在1978年韩国出口速度开始放慢之后,这些平时被掩盖的问题凸显出来,导致韩国整个国民经济形势在1979年急转直下:工业生产大幅下降,企业开工不足,失业率回升,物价飞涨,国际收支恶化。1980年,韩国出现了历史罕见的经济负增长,国民生产总值下降了6.2%。


国内社会动荡

1979年后经济形势的恶化导致大批企业关门倒闭,失业人口迅速增加;加上由于通货膨胀导致的物价飞涨,在岗工人的实际工资也在下降。使得整个韩国社会陷入不安与动荡之中,这种不安与动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罢工和学生运动此起彼伏、政权更迭频繁。


随着失业人口大增,1979-1980年韩国罢工运动与学生运动此起彼伏。不少工厂因罢工和劳资纠纷处于瘫痪与半瘫痪状态,据统计,1980年1月到4月,韩国发生劳资纠纷1719次。1980年4月后,情况进一步恶化,工潮向全国蔓延,并发展成大规模政治示威,终于在5月份引发了震惊世界的“光州事件”。


经济危机也引发了政治震荡。1979年10月,执政长达十八年的韩国总统朴正熙被刺身亡,随后两个月中韩国陷入了政治混乱,直到年底朴正熙的亲信全斗焕通过军事政变夺取政权,重新建立起了军事独裁政府。全斗焕是朴正熙的得意弟子,曾为朴正熙的侍从武官,是朴正熙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其岳父李圭东则是朴正熙的密友,有这多重关系,全斗焕对朴正熙十分敬重。因此,全斗焕执政后基本延续了朴正熙晚年的经济政策与思路。


民间反垄断情绪的兴起

自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韩国的财团在政府扶持下规模迅速扩张,垄断了韩国的经济命脉与国计民生,从资金到市场、从经营到销售、从人才到技术,无一例外。财团在经济中的垄断地位日益强化,极大地挤压了中小企业的生存空间,职工在200人以下的中小企业在制造业企业数、职工数和附加值中所占比重分别从1960年的99.1%、84.0%和 76.5%下降到1979年的 93.3%、39.5%和 28.5%。与此同时,财团为了从政府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也常常通过政治献金等方式对官员行贿,这导致官商勾结、滥用职权等歪风邪气在七八十年代的韩国迅速蔓延。


财团的扩张还导致了经济发展收益分配的不公正。在六七十年代的经济发展中,韩国国民普遍得到了实惠,但经济发展的收益分配并不公正。财团等大资本家获得的好处最大,而广大普通劳动者则相反,付出的劳动和贡献远大于实际得到的好处。1980年在韩国总户数仅仅1%的个人财产占全部财产的 32.1%,而20%的人口生活在政府规定的贫困线下。


以上种种,使得八十年代后韩国社会中弥漫着反对财团垄断的情绪。韩国国民中普遍认为财团的相当部分财产“来路不正”,是“非公正蓄财”。


产业政策调整的思路及内容

如前文所言,1978年后,韩国经济陷入了衰退。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国际收支问题,朴正熙政府向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寻求帮助,但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却把韩国政府实行经济自由化改革、减少政府对经济干预作为提供援助贷款的前提条件。面对国内外的压力,朴正熙政府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对以前的产业政策加以调整,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以稳定经济。于是,他在1979年八月宣布了一揽子经济稳定计划。该计划主要内容如下:


(1)放弃进口替代与对特定产业扶持,强调发挥比较优势;

(2)国民经济应该向民主主导型经济过渡;

(3)强调社会的全面发展;

(4)把宏观经济的稳定放在首位


朴正熙的突然遇刺打断这一计划的实施,但在朴正熙遇刺后夺取政权的全斗焕是朴正熙一手提拔的亲信,对朴正熙本人极为敬重,因此,全斗焕执政后依然延续朴正熙晚年的经济政策与改革思路,继续改革韩国政府主导的经济管理模式,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1980年全斗焕政府将其新的产业政策指导思想概括为“经济自由化”与“稳定经济”,并提出“稳定、效率、均衡”六字方针,强调韩国经济模式应该由政府主导型向民间主导型转变。在新的经济模式下,韩国政府不再像以前那样向特定行业提供税收优惠、信贷倾斜等特定支援,而是将政府的重点放在促进研发、控制污染等公共服务上面。换句话说,政府不再像以前那样为扶持特定行业而干预市场竞争,而是促进自由竞争,通过发挥和加强自由竞争与市场经济的活力,促进产业的重组、升级和高度化。


在这个思想指导之下,韩国的产业政策在1980年后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整,韩国的经济运行模式也迅速地由政府主导型向民间主导型转变。


产业政策调整的第一个重点是大规模减少政府管制,尤其是减少政府对具体企业或项目的直接干预,为此,韩国政府制定实施了一系列法律法规。1980年后,韩国先后发表了《总统关于产业政策实行的特别指示》(1981年8月)与《80年代产业政策基本任务和政策方向的文件》(1983年5月)。政府通过这些文件表示要大幅减低政府对经济的管制力度,缩小其干预范围,将主要精力由以前的直接支援转向对经济活动的组织协调与创造良好经营环境。韩国还在1986年废除了六七十年代制定实施的7个特定产业培育法并制定了实施新的《工业发展法》,终止对特定产业的选择性扶持,减少政府对经济的介入,为民间企业发挥自主性创造了空间。


在出台上述法律法规的同时,韩国政府也开始淡化“五年经济开发计划”的指令性色彩。六七十年代的韩国的“五年经济开发计划”不仅涉及到总的指导思想、重点目标、总量计划,还涉及到各个具体的开发计划,不仅起了宏观调控作用,还直接对具体项目设定目标,如重点项目的生产规模、投资规模、开工与竣工日期,有时候甚至决定或迫使企业承当特定项目,而且与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计划类似,韩国的“五年经济开发计划”也是政府全力以赴完成的目标,是政府经济工作的主轴,五年计划主要目标完成与否是政府经济工作成绩达标与否的标志。因此六七十年代韩国的“五年经济开发计划”指令性色彩非常浓厚,但从1982年开始的“5.5计划”开始,韩国政府开始强调“五年经济开发计划”的诱导性与宏观性,不再介入具体项目的运作。


产业政策调整的另一个重点是抑制财团垄断。在八十年代后的韩国社会中弥漫着浓厚的反垄断情绪,为了安抚公众情绪,韩国政府不得不开始实施各种手段抑制财团垄断,扶持中小企业。《关于管制垄断与公正交易的法律》制定于1980年12月,从1981年4月开始实施,但在1986年底第一次修订后才开始真正地受到各界广泛重视。该法将垄断财团的限制性竞争行为或垄断、寡头行为列为打击重点,通过抑制经济资源的集中与垄断,为促进自由竞争创造条件。可以这样认为,以《关于管制垄断与公正交易的法律》的颁布为转折点,韩国的产业政策的中心由产业结构政策转到产业组织政策上来。


对财团垄断加以限制的另一面是对中小企业的扶持。为此,韩国政府在此期间先后制定颁布了《中小企业创业支援法》、《中小企业信息化推进计划》等法案。在1986年后,针对因韩元升值、工资上升而中小企业经营更加艰难的实际情况,韩国政府专门制定了《中小企业罢工支援法》和《关于中小企业经营稳定与结构调整的特别措施法》,为中小企业的结构调整争取了更多的空间;制定颁布了《软件开发促进法》、《航空宇宙产业开发促进法》等一系列法案,韩国政府非常强调和民间研究机构分工合作,推进工业基础技术开发事业,制定科研规划。


政策调整后韩国工业的发展状况

产业政策调整之后,韩国的经济迅速复苏,恢复了高速增长。“5•5计划 (1982-1986)时期,国民生产总值年均增长9. 8% (计划为7. 3%),“6•5计划” (1987-1991)时期为10% (计划为7.5%)。而政策调整之前的“4•5计划’ (1977-1981)国民生产总值年均增速仅为5.5%,距离计划的7.5%甚远。显然,此次产业政策调整成效非常显著。


产业政策调整之后,韩国的工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到上世纪90年代初,韩国的工业门类己经相当齐全,很多重要产品产量位居世界前列。但产业调整后韩国各个产业的发展速度并不平衡,电子、汽车等新兴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上升,钢铁、造船等传统重工业地位也大致稳定。但纺织、制鞋等轻工业地位却日益下降。


尤其值得我们关注的是钢铁、船舶和电子工业的发展情况。这三个工业部门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被朴正熙政府列为战略产业,从政府获得大量优惠融资。八十年代后的产业调整后,这三个工业部门从韩国政府获得的优惠贷款等特定支援较朴正熙执政时减少了很多,但政府扶持的减少对钢铁、船舶工业似乎并没有造成实质的冲击,这两大工业部门依然与韩国的整体经济保持了同步增长,1993年在韩国出口总额中的比例与排名与1980年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包括半导体在内的电子工业则在政府扶持减少后的表现则更为抢眼,其在出口商品中的排名上升到第一位,在出口总额中的比例翻了一番。显然,此次产业政策调整对各工业部门的发展影响并不完全相同。



集约型内涵发展阶段(80年代后)

1982年后,韩国经济由政府主导向民间主导过渡,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大为减少。在这个大的背景之下,韩国政府对半导体工业的支援方式与手段也发生了重大转变,韩国半导体产业政策也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也正是在这个阶段,韩国半导体工业实现了跨越性发展,赶上了世界先进水平。在韩国半导体技术起飞的过程中,1987年前后韩国政府态度是颇有不同的,因此,我们还可将1980年后韩国半导体的起飞再细分为两个阶段:经济自由化时期(1980-1987)与政商协作时期(1987年后)。


经济自由化时期(1980-1987)

如前文所提,事实上自1979年下半年开始,在国内外严峻的经济形势的压力之下,韩国政府就已经开始对政府主导的经济模式进行反思,“经济自由化”与“经济稳定”成为韩国产业政策调整的指导思想,减少对企业的特定支援与补助,已成为整个产业政策调整的主轴。


但具体到半导体工业,当时的韩国政府内部却在半导体产业政策的调整方向方面出现了严重分歧,最终经济自由派占上风。主要指导思想分两派:总统全斗焕本人的立场倾向于技术官僚派,由通商产业部、交通部与科技部组成,强烈要求政府加大对半导体工业的扶持与保护;而由掌管财政预算分配的财政部与经济企划院组成的经济自由派则要求减少国家对半导体工业的特定支援,开放国内半导体市场。但由于总统支持的力度和决心远不如推行重化工业化时的朴正熙那样坚定有力,加上为了减少与韩国贸易中急剧增加的贸易逆差,美国向韩国施加强大压力,要求韩国政府进行经济自由化改革,减少对半导体工业的补贴。这些因素极大地束缚了技术官僚派加大对韩国半导体工业扶持力度的努力,因此经济企划院为代表的经济自由派的声音最终占了上风,韩国政府对半导体工业的特定优惠与补贴进入八十年代后急剧减少。


另一方面,韩国政府在减少对半导体工业补贴的同时,其对半导体企业的各种指令、考核也相应地大为减少。另一方面激发了半导体工业的自行健康生长。因此,韩国政府的经济自由化政策固然大幅减少了对韩国半导体企业的特定补助,加大了其融资难度,却使得半导体企业无意间摆脱了政府对其经营的干预,这大大地激发了半导体企业的投资积极性与自主性。由三星领衔的韩国的半导体工业悄悄地突出重围,自筹资金实现了出人意料的技术飞跃,仅用3年时间,在1985年自主研发出当时世界领先的256KB DRAM,并迅速在世界市场上站住了脚跟。


韩国半导体工业在此期间取得的巨大成就主要应归功于各半导体公司自己的积极进取与果断决策。由于美国政府的外部压力与韩国政府内部的政策分歧,韩国政府在此期间半导体工业发展中所起的角色远没有重化工业化时期的那么重要。


政企协作时期(1987年后)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三星领衔的韩国半导体产业取得巨大成功,引起了韩国社会的广泛关注,韩国社会无不把韩国半导体工业的成功视为韩国民族的骄傲与韩国高科技巨大发展潜力的牢固证明。


同期,由于美国压力加剧,政府不得不进一步开放国内市场,韩元汇率急剧升值,自1987年后外贸形势急转直下,韩国出口增长率由1988年的35.4%急降到1989年的9.5%,贸易顺差也在同期由142亿美元急降到50亿美元。在此背景下,韩国政府内部要求加大对半导体产业扶持力度的技术官僚派的声音在 1986年后大为加强,到1988年时,韩国社会上下已经在加大国家对半导体产业的扶持方面达成广泛共识,只是尚在“如何扶持”与“由谁实施”这两个问题上存在争议。


(1)之所以出现“如何扶持”的问题,与当时韩国面临的国内外环境有关。国内方面,从80年代开始,韩国社会要求限制垄断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种背景下,如果由国家直接对在半导体工业中居统治地位的三星、现代、LG三大财团进行大规模扶持,势必给韩国政府带来诸多政治上的压力。


国外方面,美国政府为了减少对韩贸易逆差,不断施加压力,要求韩国政府继续开放国内市场,减少对半导体工业的补贴。迫于美国政府继续不断的压力, 韩国政府被迫于1982把在实践中产业扶持效果最好的财政政策工具全部废除。这些财政政策工具包括特定利率贷款、出口贷款、国家投资基金等。1988年,韩国政府在美国政府压力下又被迫废除了大量进口贸易壁垒。尽管如此,美国政府对韩国经济自由化的进度依然不是很满意,动辄挥舞301条款威胁对韩国进行经济制裁。


此外,随着韩国半导体的迅速崛起,美日半导体巨头开始感受到韩国半导体公司对自己的威胁,不但逐渐停止了对韩国半导体企业的技术转让,还不断通过法庭起诉韩国半导体厂商技术侵权。1986年起,包括德州仪器、因特尔公司在内的美国半导体巨头对韩国半导体厂商的技术侵权起诉接连不断。1990年,美国国际贸易协会还专门为此派遣特使到韩国进行实地调查。


国内外环境的复杂,使得韩国政府在“如何扶持”方面不得不小心从事。


(2)“由谁实施”问题的出现,是韩国政府内部部门,尤其是韩国科技部与通商产业部的权力竞争造成的。上世纪80年代初中期的经济自由派主导时期,韩国政府对半导体工业的工作重点由直接扶持转向研发咨询,因此负责实施特定支援政策的韩国通商产业部的权力大为缩水,而提供研发咨询服务的科技部的角色却越来越重要。1986年后,随着韩国政府在加大对半导体扶持力度方面达成了共识,韩国通商产业部试图恢复其在半导体工业产业政策执行上的主导角色,与已在这方面举足轻重的韩国科技部在权力划分上产生了摩擦。这种摩擦直接反映在双方在同一项目上由于缺乏协作而导致的诸多重复投资。例如,1989年韩国通商产业部宣布了一个五年高科技发展计划,但同年,韩国科技部也宣布了一个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高技术五年发展计划,造成的结果就是政出多头、预算分流。据统计1991年韩国科技部、通商产业部、经济企划院、科技振兴联席会议等都从国家科研预算中分得一部分资金,其中分给科技部的资金只占全部科研预算的11%。


为回避美国政府的经济压力,也为协调各部会的权力纷争,在1987年后韩国政府与半导体企业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新型的关系—称之为“政企协作体制”。在这种新型的“政企协作体制”之下,政府半导体产业扶持的主要手段不再是以前的优惠融资和税收减免,而是投资科技研发与相关人才的培养。


“政企协作体制”下的科技研发运作,可以以1989年的16兆/64兆DRAM 联合研发计划为例。该计划由韩国科技部牵头,电子技术研究院(ETRI)具体协调,三大国有科研院所、三大半导体制造商、五家中型相关企业、17所大学共28方参与,规划投资1900亿韩元,由政府与企业共同承担。


从结果上看,在这种“政商协作体制”调控下,政府投入的巨额研发资金的最终受益人往往是三星等三大半导体制造商。以1989年为例子,该年政府共在16兆/64兆DRAM联合研发计划中投入120亿韩元研发经费,其中80亿韩元用于为三大半导体制造商购买相关设备。


“政商协作体制”下政府的大笔研发投资实际上是对三大半导体制造商的变相科研补贴,这使得韩国在九十年代初期半导体制造商在半导体产业上的科研投入金额急剧增长。


人才培训也是“政商协作体制”下政府关注的一个重点。为满足半导体行业快速发展对相关人才的大量需求,韩国教育部积极引导高校扩招半导体相关专业。韩国劳动部、对外通商产业部气信息与交通部也都推出了自己的成人与业余技术培训项目。总体而言,这时期韩国半导体领域的人才培养是卓有成效的,到1994年,韩国半导体企业中己经拥有包括252名博士在内的5427名研发相关人员。


在充足的研发费用与人力资源的支持下,三星等韩国半导体制造商开始着手开发闪存芯片等其他高附加值产品,在保持DRAM市场优势的同时,增加产品品种减少对单一产品的依赖。这一战略取得了明显成效,到上世纪末,韩国半导体工业已经成为世界半导体市场上能与美日鼎足而立的新兴势力。


“政企协作体制”实际上是在新的形势下执行产业政策的一种新的形式。在这种体制中,韩国政府在不介入企业的内部经营、尽量减少直接扶持的前提下,通过投资科技研发与加强相关人才的培养来提高本国半导体行业的长远竞争力,旨在形成一个健康的内循环盈利模式。


政策调整后韩国半导体工业的迅速发展

产业调整后,韩国的半导体工业呈现出加速发展的态势:1980-1994年十五年间,产值增长了三十余倍。八十年代后韩国半导体工业的起飞不仅仅反映在产值的增长,更反映在自主研发能力的提高,在产业政策调整之前的七十年代末,韩国的半导体工业依然停留在部件组装的阶段,没有自己的技术研发能力,技术上完全依赖美日厂家。


在政府减少干预之后,三星等半导体企业一扫六七十年代中的技术保守形象,在技术革新上展现了惊人活力。 1981年,三星公司敏锐地发现韩国本国对高端半导体的需求日益增长,于是宣布了一个价值1300万美元的半导体行业投资计划以实现半导体的规模化生产,并在1981-1982年间创建了自己的半导体研发中心。1982年2月,当时三星集团主席李秉喆更是宣布把整个三星集团的未来重心放在半导体业务上。


与此同时,三星集团明智地选择了技术门槛相对较低的DRAM作为研发的突破口。1983年底,三星研发成功64K的DRAM,成为韩国半导体工业的一个历史性的里程碑,标志着韩国半导体产业自主化的真正起步。随后,三星在半导体研发上捷报频传,在短短11年间,成功研发了第5代DRAM,到1995年三星己经成功研发了 256M的DRAM,其进展之快,令美日半导体厂商大跌眼镜。此外,韩国另外两个重要财团——金星(LG)与现代,这时也在半导体研发上取得重要进展。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韩国半导体市场已经初步形成三星、金星、现代三家财团三足鼎立的局面。


到九十年代时,韩国的半导体工业已经可以与美国、日本的半导体巨头分庭抗礼,在世界半导体市场上三分天下了。1995年,韩国的三大半导体公司(三星电子、LG电子与现代电子)皆己进入世界半导体工业排行榜的前15名,占领了世界半导体市场10.4%的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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