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中出现的丐帮,多是以正面形象示人的。丐帮有组织,有纪律,领头的拿着一根打狗棍,号令群乞,很有势力,十分威风。丐帮帮主,如萧峰,如黄蓉,如洪七公,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那么,历史上的丐帮,真的和小说里写的一样么?
实际上,中国古代还真有丐帮,只不过是各府县的丐帮,各自为政。老大不叫帮主,叫丐头,丐头管辖的区域,和地方政府高度重合,其结构形式也和政府部门相类似。(各县有管理乞丐之人,曰丐头,非公役而颇类似之)丐帮既然存在,和公司、单位的存在是一样的,当然不可能不发工资,否则立即就垮。丐帮的收入来源,当然是乞讨,然而文明乞讨的收入太低,不来点儿强硬措施,他们是不会给钱滴!
虽然强硬,但要文明。
那么,丐帮的乞丐,是如何文明乞讨的呢?
好问题。其实就是两到四人,跑去店里卖唱,其中一人唱
K
,其他人耍快板,给唱歌的打节奏。按照规矩,拿快板的把快板那么一横,店家就该给钱了。多了不限,最少不能低于五个大钱。大钱比普通文钱值钱得多,他们要的最少是五十文。店家给了,他们就撤。如果店家没明白过来,或者嫌烦不给,或给的不足数,乞丐们转身就走。
转身就走就完了吗?那是不可能滴。明天再来,带着数倍人马,就站在店门口,不撕逼,不骂人,像斑马一样,很安静。当然第二天的价位就不是第一天那么好说了,得加钱。如果店家还是不给,或者给的钱让他们不满意,他们第三天再来,带来更多乞丐,将门口团团围住,不撕逼,不骂人,像斑马一样,很安静。店家要想正常营业,就托人和解,和解费用,从几千文到几万文不等。
兴许同学们也看出来了,
这哪里是叫花子要饭,这是黑社会收钱
。所以丐帮结构严密,收入颇丰。丐头更加有头面,而丐帮的组织结构,是这么办事的根本,一旦组织散了,饭就立即不好要了。所以丐头必须是镇得住场子的人,丐头的信物,便是杆子。清代京城,汉人丐头用蓝杆子,旗人丐头用黄杆子。杆子一出,乞丐听命,就算是被围困了七天的店家,若有本事请来杆子,乞丐们也得散去——就是这么威风。
所以打狗棍的原型,其实就是杆子。丐头拿的杆子,相当于长老的权杖。黄杆子八旗乞丐是因为祖辈就混得不好,日后又败坏家产,破落而沦为乞丐。但八旗子弟太难伺候,黄杆子就只能选非常有实力的人拿着,一般就是王公贝勒,足以见丐帮的真正实力。
商户店家,都得巴结他。
怎么巴结呢?
送钱,当然不会是乱送,是按规矩送定额的钱给丐头。收了钱,丐头会给该商店一张葫芦状的纸,让店家贴在门上,唤作“罩门”。上头写着“一应兄弟不准滋扰”字样,凡是有罩门的,乞丐一律不准再去讨钱。你会担心,丐头这是自私,靠自己的职位私吞商家的钱。其实,丐头之所以有这号召力,靠的就是公信,收了店家的钱,要按照规则等差分给大家,人人有份。
当然有二愣子乞丐敢揭罩门的,这时候丐帮兄弟们就要出动,对其实施群殴,打到服气为止。除此之外,人遭遇红白喜事,也有叫花子上去讨赏,数额根据门户大小制定。乞丐不全是白吃白拿,红白喜事上的一些劳役,就有叫花子的身影。这是一种苦力丐,还有技术丐,就是那种唱歌的,跟在人屁股后面唱恭贺的歌,或者敲碗唱自己的悲苦,对应的是驾着音箱走街串巷的乞丐。
最常见的还有残疾乞丐,直到现在都很常见,一般是分舵丐头穷凶极恶,将人打残,逼人上街乞讨。凡这种乞讨的,势必会故意露出自己的残疾部位博取同情,这也是丐头的要求。所以说,丐帮就是一个组织,也分要脸和不要脸。
散丐也是有的,最搞笑的是那种靠自虐讨赏的乞丐,古代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有他们的身影。这种乞丐一般是流徙的罪人,本来就多半不是什么善茬,去讨钱又没多少人给。于是讨钱的时候,就虐待自己,人家不给,他就冲人家大吼一声,“我怎么这么惨啊”,操起刀子扎自己的脸,扎得鲜血直流,一般人看到这里也就给钱了。
自力更生的乞丐也多得是,现在路边擦皮鞋的,放在古代也是丐帮组织中的成员。但那时候没皮鞋,不过,每当车马路过,扬尘飞起,乞丐们就过去帮路人用小扫帚掸干净,由此得几文钱而已。
山东一乞丐,姓武,排行老七,人称武七。乞讨所得,全部用于修建义学,一生修了三所学校。他讨饭从来舍不得吃好东西,好东西必定拿来换钱,比如难看的馍馍,他才吃,但一个洁白的馍馍,他就要拿去换钱。行乞时不哭不喊,只是唱歌,歌词也不多,无非“谁推磨,谁推磨,管推不管罗,管罗钱又多,赢得钱,修义学”。他自己剃阴阳头,人家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左边剃,右边留,修个义学不犯愁。”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修义学,那是由于他年少时当佣工,雇主欺负他不识字,给他少算了三年的工钱,他去讲理,反被诬陷为讹诈。从此愤而立志,让天下穷人都能上得起学,都不再因为不识字而受欺负。
有的人,被恶毒对待了以后,便成为了那个恶毒的人。而武训,有一万种理由报复社会,却选择了拯救。丐帮和丐帮有差距,人与人,也有。最后,娘子抄一首通州诗丐墓碑上的《绝命诗》,来作为本回的终场吧:
赋性生来本野流,手提竹杖过通州。
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
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
如今不受嗟来食,村犬何须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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