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清楚懒癌的作用机制,事实上这个称呼也并不贴切,比起癌症,它最接近一种传染病。也没有人知道懒癌是什么时候爆发的,人们意识到严重性的时候,那些就在街上搬一个躺椅晒着太阳、最后绝食断水的人们,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任何已知隔离手段都没有用,扩散状况也毫无规律,不论年龄、不论男女、甚至不论地点。人的命运在被传染上的那一刻便被注定,在一周内急剧恶化,在连进食都懒得进之后,便迈入了疾病的最后阶段——渴望晒太阳。
随后,在心脏停止跳动后,自动被火化。
没有人愿意接纳患者,修建这座懒癌临终关怀机构已经是人类最大的仁慈,寥寥几个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照顾患者的好人,能做到的也仅仅确保每个人能得到食物。
“为什么留在这里?你原来不是干护士的吧,很生疏。”
傍晚,华水问伏在案前写着什么的护士,他敏锐看到每张类似报告的纸页最上都写着很秀气的“封佳”两字。
“是研究生,研究懒癌怎么回事。”她头也不回。
“你在浪费时间。”华水倚着墙痞里痞气地笑了笑:“全世界专家会诊不知多少次了没研究出所以然,你能研究出什么?”
“他们惜命,我不惜。换我了。”封佳转头:“为什么你也没病,却呆在这里?”
华水微微一愣。
“眼神。”封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活着的人和死掉的人,这里是有区别的。”
“我只是个蹭吃蹭喝的,这里很好。”华水撇了撇嘴:“说白了,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有的。”
华水疑惑地抬头。
“你蹭吃蹭喝,因为你还想活下去。”封佳转头,看着一片安静,偶尔亮着手机屏幕的病区。
“而他们,不想活下去,也已经活不下去了。”
正当华水若有所思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发生颤动,天花板上逐渐有碎屑脱落。
“地震?”华水反应极快,拉起封佳的手就要跑。
“等等,等一下——”封佳想甩脱掐得自己生疼的手:“放开我!”
第二声爆炸响起。
“干什么?走啊!”
“他们,他们怎么办?”封佳焦急地对着病区大喊。
那一刻,华水回首一望,看见那些对危险无动于衷,默然躺在病床上看手机的患者,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辛酸。
“你疯了!救了他们又怎么样!?”华水一把将她抄起就向门外奔去,他是真慌了,原本找到一个不用干活就能混吃骗喝的地方,哪能想到运气这么背。
他根本不无所谓存在被传染的可能性,既然传染机制不确定,在哪都有可能死,还不如最省力地死。可他绝对不甘心被震死。
“放开我!报告!桌上的报告!”封佳拼命挣扎。
华水骂了声娘,抄起桌上的一摞纸头就抱着封佳向屋外飞奔而去。
等到华水脱力般瘫坐在室外的地上,望向正前方的时候却惊呆了。
几个肩扛着炮管的黑衣人在远处游窜,守卫临终关怀所本部的士兵在起初两声炮火后便各自就位,远处开始响起密集的枪声。就在两人完全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在不远处闪出,肩上的炮管对准了他们身后的大门。
华水看见那个人狂热的表情,下意识护住封佳,随后伴着笑声,那个人对着夜空大吼:
“都去死,你们这些病毒!”
一颗子弹穿透他的头部。在犹自不甘的神情中,他的身体缓缓向后栽倒,沉重地落在地上。
华水咧嘴惨笑。
这年头,偷个懒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