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农村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活着的人土地被征迁,集中安置进社区,楼上楼下地熙熙攘攘;死去的人也被集体迁入公墓,挨着挤着。
老家的村子已经不复存在,需要借助汽车导航仪的指引,才能回忆起曾经的沟沟坎坎;大年三十年饭后去公墓上坟,很难再找回自小就养成的那种仪式感,每每就会想起书中所说的行礼如仪。
这几年兴起的修谱热也热到了我的老家,家兄担任起古时族长的角色,工作之余张罗着兴修祖谱。由修谱又想起了祖传的那只玉镯,没事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就会取出那只玉镯来把赏。大家仿佛都不记得了,曾经对它有过熠熠生辉的描述,也许大家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吧。
国运盛,收藏兴。各地电视台争相推出了鉴宝节目,看别人宝贝,也能解自己的眼馋。兄弟几个就突发奇想:为什么我们家族那只祖传的玉镯,不能也找人给鉴定鉴定呢?
按照约定的时间,德维、德立和岳勇来到安徽省博物馆。三人正在博物馆院子里四处张望着寻找鉴定处,一位不修边幅的先生从自行车上下来,一条腿还跨在车上,张口问到:你们来找谁?
我们来鉴定宝贝。
先生听说要签订宝贝,来了兴致,就把腿从自行车上迈了下来,踢下自行车的支撑,高兴地说:什么宝贝,拿来看看。
三人略有迟疑。一番安静过后,德立用眼神示意德维取出宝贝。
德维将信将疑地打开提包,褪去卷纸的重重包围,取出那只在地下埋藏了百年有余的祖传玉镯,郑重地递给眼前的先生。
在三双饱含着热切期待眼睛的注视下,先生却并不看玉镯一眼,接镯在手,却把眼睛望向天空,用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顺玉镯的内外沿摩挲一圈,顿了顿,再摩挲一圈,然后把玉镯递还给德维。
三人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鉴定法。
先生踢去自行车支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清代嘉庆、道光年间的东西。说完就要引车而去。
三人急了,忙拉住先生,说:那······
那什么?
那这个镯子到底能值多少钱?
听到是要打探价格,先生又把腿从自行车大杠上甩下来,用正眼看牢三人,慢慢抬起手臂,从身前划出一条幽雅的弧线,指着身后的方向:如果要问价格,你们去城皇庙后街打听打听吧,他们知道,我们不负责估价。
说完利索地跨过大杠,临走时又皱着眉头想了想,丢下一句话:我看还是自己留着吧!如果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值大价钱才算得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