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风
10年后，再度从switch游戏机中听到熟悉的王涛解说声，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10年前的放学后。那时南非世界杯带动了足球热潮，而放学后飞奔去学校边的游戏厅，面对老旧的电视机打一局实况足球，是乏味中学时代不多的快乐时光。
那时属于罗纳尔多和齐纳内的时代已逐渐过去，梅西和C罗成为两颗最闪耀的新星，而马拉多纳，更像是上世纪的远古传说。而10年前的王涛解说更为大胆和奔放，当我操作失误射空时，王涛会不失时机的调侃一句：他打门时一定在想自己的裸照是否被传到网上。而另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解说词是：他的护球像亨利，不，像李毅，像大帝。
01
亨利是当时著名的法国国脚，因护球出色被誉为亨利大帝。而李毅是前国足国脚，在一次赛后采访中得益洋洋的宣称，“我的护球像亨利”，而他在赛场上的拙劣表现使其成为网民嘲讽恶搞的对象，网民涌入李毅的百度贴吧，戏称其为“李毅大帝”。而今天因“闪电五连鞭”“年轻人不讲武德”被群嘲的马保国，更像是李毅大帝的某种翻版。
李毅吧，从一开始李毅的粉丝贴吧，转变成对李毅进行恶搞嘲讽的根据地，进而演变成对社会现象进行内涵讽刺的聚集所，“屌丝”一次即源自李毅吧。而因李毅外号大帝，李毅吧又名“帝吧”。
没错，就是那个多年后，组织粉红出征的帝吧。
此时的帝吧群体早已不知道李毅是谁，更不知道李毅吧的原有内涵是什么。而随着李毅吧的人数声势扩大，其原有的精神内涵被逐渐稀释，乃至于2016年帝吧出征的时候，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反叛与讽刺色彩的地方，已然退变成一个群体运动的参与地与归属地，一个粉红的大本营。
真正的球员李毅，在时代浪潮中逐渐远去。
02
2020年，另一个李毅，李毅教授，因为一段反人类言论成为热搜。
在一段演讲中，他毫无悲悯的称，和美国比起来，中国疫情只死了四千人，相当于一个没死。说完还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我的朋友，原凤凰评论的熊志，在新京报刊文对李毅进行批判，反而引来了李毅对他与新京报的声讨。
李毅发在B站的“无良媒体人断章取义”视频，播放点赞评论都很高，应该是系统做了推荐。而视频的评论，基本都是“无条件支持李毅”，痛斥新京报等“资本媒体”的言论。
帝吧作为百度贴吧的一员，在移动互联网浪潮中已垂垂老矣，粉红们新的根据地，在B站，在微博。
03
我想，如果我再晚出生五年，应该也是个冲在最前线的粉红吧。
生活在一个贫瘠闭塞的四线小县城，我差不多是移动互联网巨浪最后拍到的一员。那时候同学有一部能上网的正版诺基亚就足以让周边人羡慕，而全校拥有iPhone的，加起来不超过10个。
足球热逐渐褪去，一起玩实况的朋友再也难觅。取而代之的风靡的是网游英雄联盟。对这款游戏，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我开始上网看新闻，看微博。那会儿我还没什么政治立场，也不懂什么权力制衡原则。我什么都看，有时候觉得环球时报的社论写的挺好，当然，韩寒的博客比单仁平写的更幽默更俏皮，也更符合青春期的骚动，比如把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干部解释成“干部自然是要干自己的部下”。
我开始渐渐觉得，有的新闻太假，跟我见到的完全是两个样子。有的新闻又太真实，真实到让人压抑。仅出于最朴素的同情心和看书教导我的正义感，我感觉很多事不对：不该有人为制造上千万人死亡的饥荒，不该把那些优秀的知识分子整死，动车不该出车祸，瓜农不该被城管打死。我开始思考出现这些问题的根源，去读一些政治学的书，乃至于写一些想法，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也许该庆幸，我赶上了博客时代的结尾，微博时代的初始，那会儿微博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左右两派都可以各抒己见，激烈交锋。在基本的公平正义感和对真相的追求面前，总有一方败下阵来。
那会儿我在微博上和腾讯历史的编辑讨论俄国革命，请教高尔基《一月五日和一月九日》的写作背景。编辑用官微回复我，是因为1917年11月的俄国全民选举中，布尔什维克只获得了24%的选票，而温和的社会革命党获得了多数议席，列宁拒绝承认选举结果，武力解散了立宪会议，并在1918年1月武力镇压和平示威的群众。高尔基为此悲愤的写道，列宁“用来复枪驱散了近百年来俄国最优秀分子为之奋斗的梦想”。
这条回复微博被转了上百条，我一度引以为傲。甚至和腾讯编辑笑称以后要接他的班。直到某一天，这条微博被主动删除，而我关注的账号，一半突然消失。
再之后，学业压力加重，我基本失去了上网机会。
04
大学后我才重新有了上网机会。我开始用B站，起初只是因为没有广告，那时候B站因为《那年那兔那些事》走入主流视野，也借此得到了某种权力的认可，资本也纷至沓来，这也奠定了B站的粉红色彩。
毫无疑问，B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茧房。
在B站，你基本看不到任何社会负面信息，你看到的只是观察者网们、李毅们“帝国主义一天天腐烂，我们一天天变好”的视频。无论是人工编辑还是算法推荐，这类视频的权重是最高的。
而且，在审核阶段B站就把内容筛查过了，我有时想把自己在媒体上刊发的评论转载到B站，审核均不通过，理由是“直接展示社会负面”。
其实我在媒体上发表的文章已经经过自审、编辑审、领导审，有关部门审三审四审过了，已经很激浊扬清正能量了，即便这样，B站还是发不了。
在这样的信息茧房中，你只会被培养成粉红，而且越来越红。在山东女子不孕被虐杀的新闻下，留下“无良南方系媒体又来炒作山东，安的什么心”这样的评论。
所以当我看到哈工大某大学生因为宿管感恩节发糖果扬言举报时，我并不觉得惊讶，这是粉红喜欢做的事。举报这种事，几十年前的小将干的更娴熟。
0５
我不由得更庆幸我所处的学生时代，智能手机都是稀缺品，更别说网络举报这种事。
如果有，我当年的初中老师应该都被停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