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朋友 Sherry 告诉我，她进入了一段非承诺性的短期情感关系中:「我一直以为是性的原因，毕竟我单身很长时间了，后来发现其实并不是，我真正享受的只是对方的拥抱和身体的触碰。」
我们生活在一个不太重视肢体接触的社会文化中，对大多数人来说，除了婴幼儿时期，在生活中得到的（健康且安全的）触摸是很少的。
但实际上，「触摸」是人们非常重要的心理需求。它能让人的负面情绪得到缓解，感觉安全和放松。长期触摸不足的人，容易出现紧张、焦虑或抑郁情绪，甚至影响身体健康。
所以，
有时候看似是性的欲望，或许只是对被另一个真实人类「触摸」的渴望。
今天这篇文章，我们就来聊聊这个常常被人们忽视的心理需求——触摸。
Tiffany Field 是美国的一位女心理学家，她在生了一个早产女儿后对触摸疗法产生兴趣，目前是迈阿密大学医学院触觉研究所的所长。
她曾带领团队做了大量研究，只为了搞清楚：为什么触摸对人类来说如此重要？
1. 生命之初，被触摸才得以更好地活下去
如果你正在看这篇文章，可以试着用双手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皮肤，这种感受可能和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感受到的东西很相似——那就是皮肤的触感。
皮肤是我们最古老、最大的感觉器官，也是最先发育的[1]。出生前，胎儿就通过悬浮在羊水中并通过母亲的腹壁接受触觉刺激来体验触摸，新生儿则通过拥抱和母乳喂养继续体验触感。
母亲的抚摸、轻拍能让婴儿平静下来。
当抑郁母亲无法给孩子足够的关注和触摸时，研究发现婴儿们会使用更积极的自我触摸方式（即抓、拍和拉），好像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样。[2]
如果人类不能够获得充分的身体接触，他们甚至很难「好好长大」
。一项研究发现被送进罗马尼亚孤儿院然后被收养的儿童，在青春期仍然表现出发育迟缓[3]。
2.人的心理和生理健康，都离不开触摸
触摸在人的一生中都具有广泛的心理和身体健康益处，包括缓解焦虑、抑郁、疼痛和压力等等
[4]。
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呢？
Tiffany Field 及其团队在实验中发现：当人们触摸皮肤时，会刺激皮肤下的压力传感器，向迷走神经
（大脑中的神经）
发送信息。
随着迷走神经活动的增加，神经系统会减慢，心率和血压会降低，皮质醇等应激激素水平也会降低，这时研究对象的脑电波会显示放松。
长期触摸不足可能让人产生更强的攻击性。
一项研究曾经把美国和法国的青少年进行了对比调查，发现法国父母比美国父母更频繁地对孩子进行身体上的爱抚，法国青少年身体和语言的攻击性都低于美国[5]。
3.触摸作为一种「爱的语言」
Gary Chapman 是研究亲密关系的专家，曾提出著名的「爱的五种语言」，其中之一就是身体的接触，包括牵手、拥抱、亲吻、依偎、爱抚和按摩等。
关系中的触摸往往和人们对这段关系的满意度高度相关
[6]。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触摸会释放催产素，这种激素常常在性行为和分娩过程中释放，让人们感到更平静、更快乐，更愿意亲近他人。
当得到伴侣更多的深情触摸时，还能帮我们减少压力和痛苦[7]。所以下次伴侣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安慰时，可以试试给 ta 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摸摸头。
有时候，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02
不过，我们却身处在
一个
触摸远远不足的社会
触摸看似很简单，但并不容易。
移动互联网极大地改变了现代社会，我们可以和远方的朋友随时视频，分享彼此的动态，但身体上的亲密却没有随之增加。
我们可能会用各种亲亲、抱抱的表情包线上交流，但很少会在线下给彼此一个真实的拥抱。
城市生活中单身独居人士越来越多，一部智能手机就能带来一个精彩的世界，几乎满足了我们的大多数需求，
我们更不「需要」其他人了——但也正因此，我们更「渴望」另外一个人了。
《自我决定的孤独》一书聚焦于后现代的「孤独」问题，作者在一次媒体访谈中提到
「身体上的亲密不再是唯一的联系方式。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种解脱。但
人类依旧是一个极其身体化的存在（bodily being），在一生中依赖于其他生物的支持和合作。
此外，身体上的接近几乎是确认自己存在的唯一方式，也是让人类从无助的孤独压力中解脱出来的唯一方式。」
因此，身处这个无接触式社会，很多人感到孤独，四下寻找，希望能找到些许亲近感，哪怕付费也可以。甚至不得以要因此建立一段情感关系，就像开头的那位朋友 Sherry，以此来获得身体触摸的正当性。
在人流如织的城市街头，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得到久违的拥抱
▲
图源：@鹏翼Link
还有一些时候，因为一些客观原因，
人们会面临「触摸剥夺」。
比如疾病：
新冠疫情期间的一项研究显示，百分之六十的样本报告称经历了从低到高程度的触摸剥夺，其中在独居个体中更为普遍。触摸剥夺的程度与焦虑、抑郁、疲劳等负面情绪状态以及睡眠障碍都呈正相关的关系[8]。
再比如年龄：
老年人群在失去伴侣后，因为身体的限制可能得不到足够的触摸，并且这种需求因为羞耻感也很难被表达。
▲55岁女主丧偶后，通过购买服务重启对自己的认识。但一开始却被深深的的羞耻感支配（
图源：《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
但触摸能够减轻压力和恐惧感，对老年人来说，特别是那些失智的老人，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获得至关重要的存在感，这几乎是给他们这种感觉的唯一方式。
科学家们也早就发现了人类对触摸的渴望，并试图用技术解决这个问题。触觉研究专家马丁·格伦瓦尔德
（Martin Grunwald）
是莱比锡大学触觉实验室的创建者，他曾在访谈中提到：
「尽管我们的技术在视觉和音频渲染方面非常先进，但所有这些技术都缺乏触觉。利用技术手段进行交互模拟握手并不容易，感觉方式涉及很多系统。不仅仅是皮肤上的感受器，还有握手的力度。有些系统可以再现类似的力，但它们并不普遍，而且质量很低。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们重现爱抚。」
现代技术已经逐渐可以解决我们想要和人交谈的需求
（人工智能）
，性的需求
（各种小玩具）
。但当我们渴望被触摸时，或许还是需要另一个真实的人类。
03
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身体接触
我们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如果在生活中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身体触摸，我们也找来一些替代的方法
（有适合 i 人独处使用的，也有适合 e 人通过社交获得的）
，不妨可以试试看：
1.独处时让身体更舒适的方法：
① 给自己做一次足部按摩、面部按摩或手部按摩，细致地感受触觉。
② 洗一个温暖的淋浴或泡一个热水澡，享受水流过身体的感觉和热气腾腾的蒸汽。
③ 手捧一杯热咖啡、热茶或热水，能带来平静和内心的温暖。
④ 摸小动物或者毛绒质感的物品，比如毯子、抱枕、公仔等，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皮肤饥饿感。
⑤ 揉面团或者其他皮肤质感的东西
（比如一些解压神器）
，可以让人感到舒缓。
⑥ 增加被子的重量，能给人一种被拥抱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开着空调盖厚被子）
。
⑦ 用喜欢的沐浴乳和香氛，可以带来其他的感官享受来替代触觉的不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