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温州日报和你说晚安
家乡的菇溪毛芋熟了。
母亲总是会掐着这个节点打来电话,告知毛芋又熟了,问我要不要先挖两蓬尝尝新。
电话里,我一个劲地告诉母亲,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不用专门给我们送了。第二天,母亲还是来了。从村里出发,乘小巴到镇上,捎上自己养鸡攒起来和挨家挨户到邻居家收购过来的土鸡蛋,又买了一些农家猪肉,转乘公交到市里,再转一趟公交到我家里来。
看到母亲拎着沉甸甸的两大袋东西站在面前,我又一次发出“责怪”之声:“跟你说不要送过来。不要带这些吃的东西了啊!拿这么多东西,你累不累啊!”迎合我的,依旧是母亲的笑脸和那句不变的回答:“没带什么东西,就是随便带一点啊。”
这样的对话,经常在我们母子间进行着。但一年又一年,母亲总是这样,时不时地给我送东西,不是她自己种养的毛芋、鸡蛋,就是她自己做的农家节令事物,诸如清明时节的清明饼、端午节的粽子、冬至的酱油肉,到过年时的蒸糕、豆腐干等等。
就算不是什么节日,没做什么好吃的,她也带些自己种的稻米,有时甚至随手拔几棵青菜、萝卜。总之,每次她都不是空手来的。不仅如此,自从我儿子出生后,她还特地养了几只母鸡,把鸡蛋积攒起来,每隔一些日子就送过来。怕鸡蛋砸破了,每次来的时候,她都做足功课:垫些报纸,装到硬纸板盒,乘车时一直提着放在腿上。
看着母亲辛辛苦苦做的毛芋,我总是一再强调,我不喜欢吃,让她别种了。也不用这样麻烦送过来了,超市、菜场和网上也都能买得到。因为我深知种毛芋的那种艰辛,尤其是盛夏时节,整个人猫行在闷热的芋蓬下除草培土劳作。而母亲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要吃,就不给你吃呐。为了“说明”她做的东西没“市场”,我都做了“全家总动员”,提醒妻儿,别在母亲前面说她做的东西好吃之类的话语。“可是,奶奶种的芋头就是好吃啊!”儿子有点委屈似的说道。他还在自己的日记里夸奖道:“一口咬下去,芋头就丝滑般地穿过每个牙缝”,“芋头的香味和排骨的肉香混杂在一起,吃到嘴里,就是口腔里有条彩虹,多姿多彩的。”但我还是经常“怒斥”道:“好吃也不要在奶奶面前说,否则,她就越来越种的起劲,做的闹热。”
我的策略从来没有奏效。母亲依旧我行我素,妻儿还是不停地叫好。而我,其实也越来越喜欢吃母亲做的东西了。一则,最为念旧的胃是由母亲做的菜打底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忠于母亲,不会忘却家乡的味道。二来,如同木心所说的,贪食家乡食品,其实就是咀嚼童年。这也是人到中年的一种不可或缺的味道。当然,最为主要的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已为人父的我还吃出另外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