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亨利家第一天,克利夫太太热情地带着我们到屋后的树林子里去,介绍当地猎鹿的传统:在鹿出没的季节里,一般只有清晨或黄昏,它们会出现在屋后的小河边。人们在树上架出便于射击的平台,天不亮就开始蹲守,等两三个小时,就为了那最后的一枪……
母亲介绍得兴致勃勃,亨利闷声不响。事实上,他母亲从来没亲自打过鹿,而只有为丈夫准备食物的份儿。他最小的妹妹克莱尔才11岁,亨利回到家,发现她的玩具无不带着浓厚的家庭主妇气息,也是这样闷声不响。
这就是保守家庭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母亲为圣诞节准备了一个又一个奶酪馅饼,父亲则在晚饭时分回家,负责带领所有人祈祷。明明我和丈夫是一块儿站在厨房,但有关做饭的事情克利夫太太总是只对我说:“这个工具是用来把菠萝削皮并切成片的,这个工具可以把芒果去核,这个工具能够在削苹果皮的同时把它切成薄片……唔,你愿意帮助我吗?”
准备一顿圣诞大餐,光水果就要处理11个苹果,3个菠萝,5个芒果。芒果挖到最后,手上突然一阵阵疼,一看,食指上的一小块皮已经被磨了下来。
但亨利的母亲似乎永远不会累,也从不抱怨。她是家里所有小孩的厨子、保姆,兼幼儿园和小学老师,时不时还会干点裁缝活。只有圣诞夜那一天上教堂,克利夫太太才会穿上色彩鲜艳的服装。
有时候,克利夫太太也会聊到外面的世界,她好奇“怎么会有人花2000美元去买个无人机玩呢?”也摇着头说“就算有人白给我钱,我也不会去加利福尼亚那种地方”。
克利夫家的圣诞派对办的很成功,近70个家庭成员聚在克利夫太太家里,畅饮畅聊,享受一年一度的传统美食聚会。
圣诞派对结束,亨利坐在家中游戏室的阴影里,两眼通红。
“昉苨,你知道吗?刚刚楼上那些人,那60多个亲戚——当我大一寒假回家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跟我说,不要学女里女气的建筑学,要当个男人,就去干工程师!”
“学工程才能给人生提供最大的保障,他们说。学建筑出来只能饿死。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些人几乎从来不读书,聚一块儿最喜欢聊的就是最近有什么钱可赚,县里新开了特别好的高尔夫球场,他们根本不关心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我从小就想当一个建筑师,可是当年我才18岁!什么都不懂,我去问我妈该怎么办,她对我说,‘你该想想,以前一心考建筑学院,是不是太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