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龚自珍这句诗我非常喜欢,虽然我并不参禅。美人和剑,一柔一刚,温柔敦厚与阳刚坚韧,分别象征着爱与自由,这都是男人所需要的。在龚自珍看来,只要“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即使是美人与剑,也能从中顿悟出禅的境界,而这样的纯粹清澈岂是那些装模作样的参禅者所能领略的。再看看如今流行的南怀瑾,那种“东风无力百花残”的禅味确实令人生厌。
这个春天,我重读了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依然被其“狂来说剑、怨去吹箫”所深深震慑,那无数的诗句,无不以其艳狂的词语和奇绝的意境道尽了“爱的痴狂”。“青史他年烦点染:定公四纪遇灵箫”,写初识灵箫的狂喜;“炉香瓶卉践复残,他生重见艰复艰”,写缠绵后的依依不舍;“冰雪无痕灵气香,女仙不赋降坛诗”,灵箫就是一首美丽的诗;“一十三度溪花红,一百八下西溪钟”,约会的地方也是那么绮丽。
龚自珍痴狂又轻薄,在清江浦与灵箫缱绻的同时,他不仅跟一个叫“小云”的妓女温存厮磨,还念念不忘远在京城的贝勒遗妃顾太清,“空山徙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最后轻狂的龚自珍暴死了,据说是被满清的贝勒爷所毒杀的。
所以痴狂的爱终究难得善终的,古人说“情深不寿”或许自有一番深意。相比较起来,我倒是更喜欢比龚自珍略早些时候的黄仲则,他的《绮怀》显得深情温厚又含蓄蕴藉,虽然不够震撼,那种缱绻的温语却让人能够久久回味,也就更能勾魂摄魄。
“千围步障难藏艳,百合葳蕤不锁情”,诗人自己都不知道情深深几许;“记得酒阑人散后,共搴珠箔数春星”,写一起数春星的浪漫;“锦江直在青天上,盼断流头尺鲤鱼”,“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可谓写尽了刻骨铭心的相思。
二
然而中国的历史,写“美人缱绻”的太多,写“利剑仇寇”的却太少,即使龚自珍“狂来说剑”也只是浮于表面说说而已;李白这样的古惑仔也只是把剑作为笑傲江湖的一种利器,却并未触及“仇寇”必须以利剑杀之的真谛。孤独求败所说的“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就是杀尽个人恩怨仇寇、而后笑傲江湖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