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西藏地方志中,马揭、盛绳祖合纂的
《卫藏图识》
是一部特点突出且影响较大的方志著作,可称为乾隆后期西藏地方志的代表作,《中国地方志综录》及《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皆有著录。近几十年来,在清代西藏地方志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时,对《卫藏图识》的研究也逐渐增多,而且出现一些重要的成果。但到目前为止,已有的研究对此志的关注多集中在其最后一卷语言专卷的编纂上,此志的体例特点鲜有论者谈及,其资料来源及价值也未作较全面的分析与评价。
原文 :
《挖掘《卫藏图识》的价值》
作者 |
西南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教授 赵心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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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西藏地方志是中国清代地方志的一个组成部分。
《卫藏图识》作为一部西藏方志著作,编纂时亦遵循相应的规定与法则。
《卫藏图识》成书刊印于乾隆末年,比较之后即可看出,其体例也是方志体例,但与之前成书刊印的各种早期清代西藏地方志又显然不同,具有自己的特点。
《卫藏图识》全书共五卷,前两卷为《图考》上、下卷,后三卷为《识略》上、下两卷及《藏语》一卷。
观其各卷具体所记,《图考》上卷的主要内容为成都至前藏(拉萨)沿途多幅“道里图”及多段路程之“程站”;《图考》下卷除记前藏(拉萨)至后藏及后藏至聂拉木的“道里图”与“程站”外,还有“拉萨佛境图”及相关图后文字,并有“诸路程站附”与“番民种类图”多幅及相关图后文字。《识略》上、下两卷分别载“西藏源流考”“卫藏全图”与图后相关文字,以及记西藏自然与社会各方面情况的“封爵”“朝贡”“纪年”“岁时”“兵制”“刑法”与“山川”“寺庙”“物产”“摭记”等二十三目。最后一卷为《藏语》,将所收集的近五百个藏语词汇按义分类为天文门、地理门、时令门等十九门,各门类中每一词先列出汉字词,然后标注对应的藏语词。从各卷所记内容看,《图考》与《识略》共四卷为此志的主体。
有学者在讨论地方志的特征与作用时认为,
“资料性”是地方志五大特征之一,并认为“资料”作用是地方志具备的两方面基本作用之一。
《卫藏图识》作为一部清代西藏方志著作,刊行之后能长时期有影响,原因之一就是编纂时注意广泛收集资料,书中载有大量值得注意的有价值的资料。
除了周蔼联《西藏纪游》及官修嘉庆《四川通志·西域志》注意摘录其资料外,道光年间姚莹所著的《康輶纪行》摘录的《卫藏图识》资料也很多,其书十六卷,多卷皆有摘引;光绪年间黄沛翘所纂《西藏图考》引其资料亦不少,其《西藏源流考》篇就摘录不少《卫藏图识》中《西藏源流考》的资料。
民国时期,对《卫藏图识》的看法却有了变化。
有学者认为,
《卫藏图识》是“采《西域纪事》、《西藏志》等书,删繁就简而成者
,而刊行较早,流传亦多,故反为士人所习知”。这虽然是个人的学术见解,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既然以几种西藏地方志资料为基础“删繁就简而成”,其价值也就可想而知了,“为士人所习知”是因其流传多而已。这种看法与鲁华祝《卫藏图识·序》中相关看法相似,提出之后当产生一定影响。近几十年来大陆所编的中国地方志辞典中,有的就未将《卫藏图识》作“著名方志”介绍;有研究者“择其要者”讨论西藏地方文献时,也未提及《卫藏图识》,相比之下影响较小的西藏方志却被列入。
对《卫藏图识》的资料价值要作出合乎实际的评价,首先需要注意其资料来源。
《卫藏图识·例言》最后一条称:是书“首宗《大清会典》,次及群书,复博征闻见,第恐采择未精,尚竢大雅君子幸而教之”。此条中“次及群书,复博征闻见”语说明,马、盛二人编纂此书在重点参考雍正《四川通志·西域》《西藏志》及《西域纪事》时,还参考一些书,并且注意“博征闻见”,即编纂时收集见闻资料。《卫藏图识·图考》上卷最后有一按语,提及雍正《四川通志·西域》与《鱼通纪略》《西涉便览》等书,又言“兹择其适中者从之,又详咨谙练其途者”。这一按语也说明,《卫藏图识》参考并摘录资料的并不只是鲁华祝《卫藏图识·序》中提及的几部书,编纂时还注意开展调查。
对此书资料价值要作出合乎实际的评价,还需要对其所记作具体的比较与分析。
《卫藏图识》三、四卷为《识略》上、下卷,主要为记西藏自然与社会各方面情况的“封爵”“朝贡”“纪年”与“山川”“寺庙”“物产”“摭记”等二十三目以及各目之前的“西藏源流考”“卫藏全图”与图后相关文字。有的学者认为,《卫藏图识》是“采《西域纪事》《西藏志》等书,删繁就简而成”,当主要与《识略》二十三目所记有关。
的确,将二十三目之名称及内容与《西藏志》略作比较,相同相似者不少。但若因此认为二十三目资料皆取自《西藏志》等书,编纂时只是删繁就简、略作改写而已,无值得注意的资料价值,那就有问题。
在具体的比较与分析后可发现,《识略》二十三目内容与《图考》内容一样,但也有不少值得注意的有价值的资料。如,《识略》上卷有“市肆”目,将其所记与《西藏志·市肆》内容比较、分析,可看出前者虽是以后者为基础,但有三点不同:一是在记西藏贸易“男女皆为”之后,前者特别又记“其贸易经营,妇女尤多”;二是前者所记西藏贸易货物种类更多,而且将贩自内地与外番的货物分别记;三是前者所记中有“市中设碟巴一人,平价值,禁争讼。即外番至藏贸易者,亦必有头人同来讥禁”。这一记载,涉及西藏贸易及市场的管理。《识略》“市肆”目内容中的这三点,反映乾隆末年西藏社会及贸易、市场的有关情况,其资料有的可能来自其他文献,但有的应来自编纂者的调查。
对于清代西藏贸易史及西藏与各地交往交流的研究而言,这些资料显然有着值得注意的价值。
清代修志之风大盛,曾出现过两次全国性的修志热潮。
有学者指出:“清代方志编纂,与朝廷重视、官府督导以及社会状况密切相关。以往各代志书修辑多为一次热潮,而清代却有康、雍、乾与同、光、宣两次”。中国幅员辽阔,地区差异很大。就内地而言,的确如这位学者所言,清代修志的普遍开展及修志制度的建立与皇帝的倡导、官府及各级官员的重视与主持修纂、社会稳定与经济文化发展有关,但西藏地方志的出现及发展原因有所不同。
《卫藏图识》这部私纂西藏方志的编纂反映出,维护国家统一、关心藏事及西藏与内地交流者的热心修纂,是清代西藏地方志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