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来到风景读书的罗德胤专栏。
今天文章的主人公是四川蒲江县明月村的奇村长。奇村长,真名叫陈奇,是一个乡建界的奇女子。她和她的团队这几年在明月村所做的事业,可以说是为纷繁复杂的乡村领域吹来了一股清风。
奇村长
这篇关于奇村长和明月村的文章,写得有点长,一共是八千多字,所以不得不把分成了三期来发送。专栏开办将近一年,我还是第一次写分三期才能发完的文章。作为撰写人,我保证这三期文章将会是渐入佳境的。也希望读者们有点耐心,跟我一起,走进明月村。
奇村长是2014年底开始进驻明月村的,到现在还不满四年。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就让明月村成为一个具有标杆性质的案例村,确实很不容易。奇村长和明月村,是怎么做到的呢?
中秋节的前夕,奇村长邀请我去明月村的明月讲堂,做一个小讲座。我欣然答应,因为可以趁此机会,对明月村有一个实地的观察和了解,也许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
从成都双流机场到明月村,车程有一个多小时。奇村长和耀哥,亲自开车来双流机场接我和江义。接上头,先是一番互相介绍,发现我们这四个人的组合还真有点奇妙。
我这边,江义跟我是大学同学。江义姓覃,这个姓不常见,但在广西是壮族人的大姓。我们两个,一个是广东考生,一个是广西考生,进了清华连学号都是挨着的,还成为同宿舍的上下铺兄弟。
毕业之后,江义和我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我长期在学校。他先是在北京工作了几年,后来出国,在挪威的奥斯陆和英国的牛津各待了好些年。正当同学们都以为江义同学将在国外待上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在去年又举家搬回了北京。这一去一回,青年就变成了中年。
江义回国之后,决定加入我们村落所的团队。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我们大学毕业整20周年。说老实话,我本人对他的这个决定也是感到意外的,因为乡村领域这些年虽然看着热闹,但市场的容量其实不大。大多数从事乡村规划和设计的人,都需要靠其他项目来反哺才能维持生计。我们村落所稍微好一些,也只能做到勉强平衡,养住一个小团队。但是江义说,这几年在国外,整天看我在微信朋友圈晒中国各地的乡村,觉得我们做的事很有意思,就想回来一起做。他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
奇村长那边,耀哥的全名叫李耀,是个摄影家。更重要的,他是奇村长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能在职业上走到一起,概率还是要高一些的,因为毕竟学的是一个专业。中学同学能在工作上走到一起,就比较难得了。奇村长和耀哥,高中毕业后将近20年没联系。直到两年前,耀哥才听说自己家乡的县里——也就是蒲江县——出了个明月村,而且明月村的“操盘手”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这才找机会和老同学重新搭上线。
耀哥现在的身份是摄影家,但其实他大学学的是财务专业,大学毕业后也曾经多年从事财务工作。摄影,原本是他在大学期间发展起来的小爱好。财务这个专业,可能真的不适合生性喜欢自由的耀哥,所以他在摄影这个业余爱好上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以至于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摄影家。到后来,他干脆放弃了财务专业,开始尝试其他工作。他管理过一家国际青年旅社,还当过电影史的老师。
两年前在明月村见了老同学之后,耀哥也喜欢上了明月村,更喜欢上了奇村长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于是开始把自己的摄影专长用在了明月村。他经常从蒲江开车到村里,用相机记录村民们的生活和工作。等积累了一批好照片之后,就在村里举办了摄影展。看着身边一些熟悉的人,变成了挂在墙上的巨幅照片,而且是以平常生活和工作着的状态定格在某一个瞬间,这种感觉很奇特,也很有趣。通过这个方式,耀哥也找到了融入明月村的途径。从去年夏天开始,他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明月村。除了继续拍村民之外,还负责做杂志、办展览等事项,忙得不亦乐乎。今年春天,明月村在网上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卖雷竹笋活动,耀哥的摄影作品再次发挥了大作用。
说到奇村长的高中同学,我们还得说一说另一位。刘梓庆,人称庆哥,也是奇村长的高中同学。庆哥应该打小就是个才华外露、受人关注的帅哥,奇村长就毫不掩饰地说上高中的时候就非常欣赏他。庆哥高中毕业,考入了四川音乐学院的影视表演系。大学毕业,他在成都摸爬滚打多年,有自己的公司,还成为著名的婚礼主持人。我第一次见到庆哥,是在今年一月份安徽巢湖三瓜公社的一次会议上。晚上的酒会,只见一个很专业的主持人在台上,既张罗串场,又表演节目。正好坐在我身边的奇村长就跟我介绍说,这是来自明月村的刘梓庆。我当时就感到纳闷,一个村子怎么会待得下这么专业的主持人?
和耀哥一样,庆哥也是从媒体上知道明月村的,不过时间上要晚了大概一年。庆哥对老同学的这项事业也产生了好奇,他在去年的七月份,带着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来到了明月村。
这一趟,可以说是“一看明月误终身”。庆哥第一次来明月村,就爱上了这个地方。更让他觉得惊诧的,是两个小女儿也爱上了明月村。用庆哥自己的话说:“在城里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们唱歌,但是到了明月村的‘搞事情小酒馆’,她们两个居然自己主动要求上台唱歌跳舞,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动力。”打那之后,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的庆哥,几乎每周都会到明月村来,有时候会带上女儿,有时候是自己来。“就是喜欢在这里呆着,并没有明确的目的。”
“一看明月误终身”--明月村
然后庆哥就萌生了进村的想法。但是能干什么呢?奇村长说,她最初给这位老同学安排的任务,是运送垃圾。明月村从去年开始推行垃圾分类,分拣好的固态垃圾(按孙君老师的说法,这应该叫资源),需要送到成都市的集中转运站。之前经常是奇村长自己趁每次出差的时候,开车进城顺路送一次。有一段时间,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庆哥,而庆哥也干得乐此不疲。
去年的中秋节,明月村要举办第二届中秋晚会。庆哥这个专业的主持人,可算是找到了发挥大作用的地方。前年的第一次中秋晚会,组织和串场这些工作都是奇村长自己搞定的。虽然也能应付得下来,但是一不够专业,做起来难免有点左支右绌;第二,更重要的是没那么多时间,因为村里还有好多其他事情,都需要她去处理。现在来了一个专业选手,不但把奇村长解放出来了,还把整台晚会的质量给提高了一大截。此后但凡是组织活动类的事情,奇村长都交给了庆哥去打理。
中秋晚会
总之,自打耀哥和庆哥这两个高中同学加入明月村之后,奇村长就有了左膀右臂。耀哥管静态的视觉和文字,庆哥管动态的活动和宣传。他们仨,成了明月村乡村研究社的铁三角。
从机场出发之后,我开始问奇村长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她当初是怎么就决定来到明月村,当上一个全职的“村长”的?
奇村长说,她对乡村的喜爱,可能从小就播下种子了。小时候她家是在蒲江县城开客栈的,但每年都会去到一个乡下的亲戚家,住上个把月。那是她感觉最快乐的时光。而家里开客栈这件事,也让她很早就开始有跟不同人打交道的经历,因为每个周末都要帮着做服务。奇村长上大学,学的是中文——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罗胖前段时间的一个观点,说现在的家长们如果不知道给小孩选什么专业好,那就选中文,因为中文在现代社会的应用实在是太基础了,而大学四年的中文,就相当于童子功,这个底子打好了,将来做什么都不怕。
大学专业学中文这事,对于奇村长在明月村开展工作,可能真的很重要。一方面,从实用的角度讲,乡村的工作,尤其是在起步阶段的工作,涉及大量的文字。它们既包括公文类的各种申报文件——这是体制内的文字,也包括宣传推广类的文章——这是体制外的文字。体制内和体制外这两种文字,逻辑和性格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不是中文系毕业——也就是罗胖说的童子功,很少人能同时把这两种文字都应付好。就算能,也需要经过一段比较长时间的职业训练。中文系毕业的,那就是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安装”过这项本领了,遇到事情可以上手就做,操作成本大大降低。
另一方面,从非实用的角度讲,文学是艺术的基础。明月村的定位,开始是“国际陶艺村”,后来是艺术家群落。不管是哪种,艺术是明月村主攻的方向,所以艺术家就是明月村最重要的资源。艺术家一般都是个性十足的,怎么把艺术家吸引进村?怎么把进村的艺术家照顾好?行政体制内的官员,恐怕是很难把这件事做好的。艺术家自己也不行。而有文艺功底的奇村长,做起这件事来就显得驾轻就熟。跟奇村长打过交道的人,包括艺术家和非艺术家,都会感觉到她超强的亲和力。这跟她的性格有关,也应该跟她的文艺功底有关。
明月国际陶艺村
由于专栏的时间原因,我们今天先到这里,下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