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文:我是素颜
王狗剩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别说有人偷了他家的麦苗鸡子，就是抢占了他家的房子，睡了他的老婆，他顶多是直起腰板，对那人很含糊地说一声：“你这样不对。”
来人要是脾气冲点再问一声：“你说什么？”
他会立刻哑巴了，讪讪的转身离开，再没了下文。不过老实人总归上天还是眷顾的，别人家四胎五胎上不出一个儿子来，他一炮命中，不仅生的是儿子，这个儿子还颇有些与众不同，就像书里人们嘴里说的天才一样，早早的就能够识文断字，三岁能看懂报纸，内容过目不忘，过半月一载你再问他报纸上的事情，照样给你口述的几乎分毫不差。
村里人难免嫉妒眼红，他王狗剩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凭什么就有个上等婚姻，凭他的走还是扭就能够生出那么一个宝贝儿子来。尽管如此，王狗剩的地位并没有因为生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天才儿子提高一丁点，相反倒又落下一大截。
我们家没有的你王狗剩家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们是报着这样仇视的心理对待王狗剩的，所以王狗剩家的麦苗鸡子丢的更多了，就连王狗剩家的狗和猫也成了大街上人人苛打的对象，只要是谁看到了，免不了扔块石子或者抬脚踢一下下，三岁的小孩也知道但凡是王狗剩家的，就得如此对待，连累那些投错了胎的动物们受累太多，狗们猫们受够了，闹起了离家出走，做流浪狗猫都比在王狗剩家幸福很多。
再就是对待王狗剩老婆的问题了，这小女人温顺的像只不会叫春的猫，小小细细的身板，肚皮咋那么争气，就王狗剩那样的种子种进去还能够收获一季的好庄稼，要是好点的种子说不定那天还收获一个皇帝胚子出来。
于是男人们鱼贯而入，种子是撒上了，却没有一颗破土而出，于是男人们一边很努力的耕耘，一边愤怒地诅咒，让王狗剩的儿子出点什么事情才好。
事情还像人们诅咒的那样发生了，不是王狗剩的儿子有什么事情，是王狗剩的儿子把别人弄出什么事情了。
过程是这样的。
没有小孩子和王狗剩的儿子小雷玩，小雷就自制了很多的玩法，比如用弹弓射飞虫，比如拿注射器给鸡子屁眼里灌水，比如和街上的小狗比谁的鸡鸡大点，比如把白面里加上黑土看他娘蒸花面馒头吃，还有很多别人想不到的玩法，小雷会玩，很会玩。
结果玩出事来了。
村长的八十岁的老爹在村里的某块石墩上打瞌睡，一只苍蝇很适时地落在了他的眼角，大概是在甜美地享受眼屎，小雷举起弹弓瞄准了这只活物，在准确无误地消灭掉苍蝇的同时，石子也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老人的太阳穴，老人一命呜呼，像一尊泥胎一样轰然到踏，样子可笑之极。
小雷曾经故意走过去，拽着他的山羊胡子，想把他叫醒坐好，好告诉他他帮助他消灭了一直很讨厌的苍蝇，路过的人发现了事情不对，过来查看情况之后很快村长来了，把老人和小雷一起弄回了家。
王狗剩几乎是被村上的人五花大绑绑到村长家里的，闯这么大的祸事，是他活到三十五岁才第一次遇到的，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不知何去何从，在被众人七手八脚胖揍了一大顿之后，村上决定让王狗剩夫妇披麻戴孝一步一磕头给老父亲送葬，王狗剩家的房子存折等等所有财物都归自家所有，日后王狗剩务必随叫随到，听候自己的差遣。
周围的村民一致举手赞同，认为就得这样做，不这样做不足已平民愤。
王狗剩唯唯是诺，现在他就是过街的老鼠，除了老老实实听从，还能够做什么呢？
出殡了，披麻戴孝的王狗剩夫妇像狗一样脖子上被套了铁链子，链子的那头牵着后面的柏树棺木，一路跪行，走一步磕一个响头，很快夫妇俩的额头还要膝盖处渗出了血迹。
麻木的围观的人群中终于有了低低的小声的议论：“太过了，怪可怜的。”
出殡的队伍没有因为一小部分村民的可怜停止前进，村长家的祖坟在半山腰上，要经过一棵几百年的老槐树，村民们都说那棵老槐树已经成精了，每次婚丧嫁娶的队伍经过的时候，务必要给老槐树磕头上香，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
这次也不例外，村长在前面带头跪拜，其余一行人，包括王狗剩夫妇在后面跪拜，表情肃穆严谨。
惊天动地一声炸雷砸向了村长爹的棺木，棺木盖被劈成了两半斜掉在了旁边的土地上，人们惊异的发现，棺木里除了熟睡的村长爹以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失踪的好几天的七岁的天才小孩小雷，跪在村长爹的两腿之间，头深深地埋在村长老爹的胯间，好像在无比地虔诚祈求老人的原谅，孩子的两边太阳穴上，钉着两棵木钉子。
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王狗剩夫妇还是从周围的议论中的听到了不妙，战战兢兢地跪爬向了棺木，看到小雷的悲惨画面，王狗剩老婆当下气绝身亡。
王狗剩的头发瞬间由黑而白，昔日温顺的一脸卑微的表情全无，他像一只威猛的无比凶残的饥饿的下山觅食的老虎，挥舞着哭丧棒扫向了人群，被挥扫之处的人，无不哭爹喊娘，村长慌乱中欲逃往别处躲藏，王狗剩却如同飞跃的猎豹横在了他的前面，当下就把村长吓瘫软在地上了，人们听到了村长狼哭鬼嚎的叫声，谁也不敢上前，直到静寂无声。
后来的村里少了一户人家，新上任了一个村长，多了一个挥舞大棒的疯子，连刚出生的孩子也知道，疯子是很厉害的人，再哭他会拿着大棒打死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