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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龙|《守望者》:一个关于英雄的笑话

北大青年  · 公众号  · 人物  · 2017-06-05 20:32

正文


作 者

靳杰一 城市与环境学院2013级本科生

马露戈 中国语言文学系2015级本科生


近日,“神奇女侠这位超级英雄再次被搬上了荧幕。惊艳于这位英雄的同时,我们不免再次思考,“英雄”,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披上红斗篷的英雄能透视物体、制造飓风、越过时间,手持盾牌为正义而战;身穿蝙蝠衣的英雄在夜晚飞檐走壁,当起了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手提绿灯的英雄拥有强大无比的能量戒指,利用自己的意志力守卫着宇宙的秩序。

 

他们或许曾经是人类,却为了守卫人类而放弃属于普通人的安宁平淡;他们身负非凡的力量,却只是用这种力量对抗邪恶;他们的力量往往来源于自己的悲剧,却没有因此陷入黑暗泥潭,而是将更多人拉出了悲剧的深渊。


在过往的故事中,超级英雄,就是无私、是伟大、是正义。


而在扎克·施奈德的《守望者》中,作为曾经的超级英雄们,笑匠手持火焰喷射器对伤兵大开杀戒,夜枭与丝鬼屡次舍弃原则与勇气,奥兹曼迪斯用1500万人的生命换取肮脏的和平……“英雄”这个词,似乎更像是一种反讽。曾经用来保卫正义的双手却沾满了罪恶的血腥,所有“英雄”身上都混杂着暧昧不明的邪恶。

 

在传统的英雄故事当中,暴力要么用来惩恶扬善,要么由于迫不得已。但在《守望者》中,作为道德保护的特殊语境被拿去,所赤裸裸呈现出来的便是暴力行为“恶”的本质。“英雄”所伸张的“正义”,带着极致的疯狂与屠戮,没有英雄的光辉,只有黑暗的血色。和道德洁癖的美国队长相比,这群人更像是群十足的流氓恶棍。


英雄末世

● ● ●


他们,也并非没有过黄金时代。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正值战火纷飞,邪恶势力肆意蔓延。一些身手不凡的正义之士挺身而出,化身蒙面义警,在街头巷角与各种坏蛋展开较量,一时间,他们的壮举通过媒体传遍全国,《纽约报》甚至打出了“犯罪时代将要终结”的口号。这些实际上的普通人,转眼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英雄。


守望者组织便是其中之一,曼哈顿博士、奥兹曼迪斯、罗夏、笑匠、夜枭和丝鬼等人都是其中的成员。除了曼哈顿博士真正拥有超能力外,其它的守望者都只是人类。他们唯一的能力就是身手了得,但一颗子弹、一把小刀,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混乱的年代,暴力似乎是彰显正义的必要手段。而当战争过去,英雄们的身份和处境,却变得尴尬起来。置身于秩序之外的人可以用来清理罪恶,却也暗藏着颠覆秩序的危险。这个世界还需要英雄,只不过更需要被包装为稳定符号的英雄,而不是一群漠视世俗道德与法律的疯子。


于是二战过后,民众开始担心超级英雄该如何节制,政府出台了“基恩法案”,强制要求超级英雄们要么完全听从政府的调遣,要么主动退休。曼哈顿博士与笑匠选择了前者,更多的守望者们选择了后者,只有罗夏选择了在黑暗中继续独行。


几十年里,账单侠因斗篷被旋转门夹住而被歹徒枪杀,飞蛾侠因醉酒被强行送进医院,侧影与女友被反同性恋者杀死在床上。超级英雄们渐渐销声匿迹,到了笑匠被杀的1985年,英雄们的黄金时代已经逝去,退休的守望者只能通过照片来追忆他们往昔的光辉岁月。


在这个英雄末世中,结局最为凄惨的当是第一代夜枭。


光荣退休后在公寓里颐养天年的他,被三五个混混闯进家里殴打致死。而混混们找上门来的原因,是罗夏——他的继任者第二代夜枭的搭档——曾打断了其中一个混混侄子的腿,与他全然无关。最后,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大人物被一个混混用自己的金属塑像打死,塑像底座上刻着的in gratitude(致谢),因中间的空格被血迹掩去,变成了ingratitude(忘恩负义)。


夜枭之死


更可悲的是,他在临死前仍幻想着自己是被一群反派超级英雄所杀,仿佛还生活在那个英雄时代,但其实时代已经改变。正如电影中鲍勃迪伦的那一曲《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往昔辉煌留给岁月的,只是一张张发黄的报纸和茶余饭后的些许谈资罢了。


英雄的落幕并不代表着危机的解除。相反,两个超级大国的核武器军备竞赛让整个世界笼罩在毁灭的阴云之下。科学家们将末日时钟拨至23点55分,预示着末日的午夜即将来临。


英雄们的生活也并不平静。笑匠死后,罗夏等人沿着线索一步步追踪,最后发现凶手竟是同为守望者的奥兹曼迪斯。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瞒天过海的阴谋竟是为了拯救世界。


电影中,奥兹曼迪斯利用曼哈顿博士的能量摧毁了四座世界级的城市,将罪名嫁祸给曼哈顿博士,让他成为世界公敌。美苏两国决定摒弃前嫌,人类重新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一触即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这样化解了,世界在一个并不能称为善意的谎言之上建立起了和平,而代价则是1500万人的生命。罗夏不肯向虚伪的和平妥协,要向世界揭发这阴暗的真相。为了避免人类再次陷入战争,曼哈顿博士不得不亲手杀死了罗夏。


正义的代价

 ● 


守望者们曾经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最后却落得个相互残杀的下场。罗夏与奥兹曼迪斯二人,一个理想到了极致,妄图用暴力来荡涤世界上所有的邪恶;一个又理性到了绝对,把拯救视为一场利益最大化的交易。他们都认为对方是错的,却又无法证明自己完全正确。


超级英雄也好,救世主也罢,都只是世界中的普通人。他们拥有的仅仅是渺小且有限的力量,而在汹涌而来的现实面前,要么改变自己,要么以高昂的代价与毁灭对抗。


罗夏


在《黑暗骑士》里,为了维护人们对于正义的信仰,蝙蝠侠将哈维的罪恶都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随着真相一起隐遁于黑暗之中。他拯救了整座城市,却成为了人民的敌人。《守望者》的结局则更加黑暗。英雄拯救世界的代价不只是牺牲自己的名誉,还要亲手屠戮千万条无辜的生命。正义与邪恶、英雄与罪犯之间不再泾渭分明,而是暧昧难分地纠缠在一起。在这样的结局中,没有谁是英雄。


英雄叙事的外壳下,其实是一个“反英雄”的故事。守望者们仅仅是“身手不凡”,却必须和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他们面对强权会屈服,面对现实会逃避,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进行屠戮式的滥杀无辜。而曾经标榜的善良、正义与无私,却在他们认为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中荡然无存。


这似乎不仅仅是英雄的落幕,还是英雄的堕化。他们从救世主的圣殿里直直坠落,用背叛、谎言、暴力和黑暗完成了“神”到“人”的转变。无论是丝鬼的保身避世、曼哈顿博士的冷眼旁观还是笑匠的玩世不恭,似乎都暗暗道明,守望者们仅仅是被放大了的人类。


他们不能完成拯救的使命,甚至不能拯救自己。力量被放大的同时,欲念也更加深沉;邪恶被铲除的刹那,新的邪恶又将滋生。正如几十年前万人敬仰的英雄,转眼间就成为民众恐惧与抛弃的洪水猛兽。


英雄与玩笑

 ● 


无论世道如何沧桑变化,人性永存。


这道理,不管罗夏有没有看清,其他守望者却看清了。所以曼哈顿博士选择离弃人类任其毁灭,奥兹曼迪斯试图用绝对的理性制止人类走向毁灭,而笑匠则选择用万年不变的、亦正亦邪的笑回敬以嘲讽。他是如此执着于这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于是索性看着它自我沉沦。


罗夏在笑匠的墓前讲过一个笑话:一个男人去看医生,说人生残酷而无情,他在这个充满威胁的世界上孤独无比。医生说:“疗法很简单,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来了,去看他的表演吧,那样能让你振作起来的。”那男人突然大哭,“但是医生,”他说,“我就是帕格里亚齐。”


笑匠曾自嘲道,正义是笑话,守望者是笑话,一切都是笑话。所有的灾难与罪恶都由人类一手造成,人性无所谓拯救与被拯救,只有存在与被毁灭。所以笑匠放逐了自己理想中的世界,而放任自己成为这笑话中的一个小丑,虽然沉溺背后是更为深刻的痛苦与绝望。


“笑匠之悲”


从神坛上掉落的英雄,和艺术化的人类社会曾真实面临过的凛冬,这二者的结合似是在强调,真正的超级英雄从来只是臆想,我们所敬仰的、膜拜的只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没有什么超越世俗的存在能为人类的错误买账,能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救世主”的神话堕向笑话后,能拯救人类的唯有人类本身。


《守望者》结局的底色是暗沉的。乌托邦式的和平建立在谎言之上,脆弱如纸,旦夕将覆。世界从未被真正拯救,末日时钟正在迫近被敲响的那一刹。这一次,谁才是那个站出来的英雄?或者,我们从未需要过“英雄”?


英雄的陨灭自然是悲剧。“笑话”只因为破灭的光环原来是“凡人”一手造出。神与人的二元对立中,只有越来越大的鸿沟,凝视着每一位凝视深渊的人。“造神”的可悲之处,在于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神性割下,连同责任一起,寄托给了一位英雄式的“外人”。


而唯有放弃对英雄的期待,人类才能重拾一腔孤勇,才能自救,生机才会在黑暗的缝隙处展露真容。


图片来自网络

微信编辑|李宇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