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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人不在乎这些事

周国平 · 公众号 · · 2024-02-25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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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人工智能创造不出相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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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有基本的自信，坦然做自己。不要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不要用别人的眼光看自己、要求自己。永远蔑视外表，你就永远可以把事情做对。绝不要用虚伪的谦逊贬损你的真正的人格，歪曲自然分配给你的存在形式。

贫乏的心灵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因此需要一种外在的标志，比如某种饮食和服装、某个团体和职务、某些引人注目的夸张举动，以证明它有点儿来头。但是，“富有的心灵躺在阳光下睡大觉，它就是大自然。思想就是行动”。

爱默生爱戴希腊英雄伊巴密浓达，却不想当伊巴密浓达。你要是说伊巴密浓达有行动，他却坐着不动，这话绝不会使他惶恐不安。他认为有必要时，行动是好的，但坐着不动也不坏。

开会的时候，别人滔滔不绝，你一言未发，对于种种热门话题都不置一词。于是，人们充满好奇，把你的意见当作一种保留的智慧来期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的沉默做出了响亮的回答。你没有什么神谕好讲。”

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就用斩钉截铁的语言说出来，明天再把明天的想法用斩钉截铁的语言说出来，尽管它可能与你今天说的相矛盾。渺小的心灵才刻意讲究前后一贯，如果强求一成不变，伟大的灵魂就一事无成。

面孔绝不撒谎。一个人光明磊落地讲真话时，他的眼光就像天空那样明澈。如果他言不由衷，口出谎言，目光就显得浑浊。

一个直觉良好又善于思考的人，他看事物的观点有一种内在的统一性。要坚持自己这样形成的观点。爱默生在日记中反省说：“我所犯的一切错误来自放弃我自己的观点，试图用另一个人的观点看事物。”

不但要有自己的观点，而且要用自己的方式说话。“假如人面对一切特殊的东西能避免使用非己的语言、非己的姿态，愿意用自己个人的方式说心里最主要的话，那么人人都会是有趣的。”第一，心里要有自己真正想说的属于自己的话；第二，要用自己的方式说。人们之所以人云亦云，多半是因为缺第一项。但是，语言的同化力量也不可低估，用无个性的方式说话久了，个性就会逐渐磨灭。一个人有无独立的个性，一定会在语言中表现出来。

如果一个时代充斥着空话、套话、大话，那么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压制个性的时代。

人在社会中生活，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爱默生认为，从社会这方面说，“社会只是在它对我不构成侵害的情况下才是一个好社会，而当它便于人们离群独处时，就是最好的。”衡量社会好坏的标准是看它是否尊重个人和个性。从个人这方面说，“一个人如果尽了自己的职责，又无求于社会，他就拥有一种社会没法不感觉到的力量”。既尽了职责，不欠社会什么，又无求于社会，社会不能把他怎样，这样的人是自立自足的，而“人的神圣和伟大就在于自立自足”。

人当自助，不可依附于社会。“自助的人永远受神和人的欢迎。”你要自己在生命的土壤中扎根。你要在人生的大海上抛下自己的锚。一个人如果凭借一些感情的葛藤依附于社会，哪怕是依附于其中最好最伟大的部分，平静时也许看不出他缺乏根基，船下无锚，一旦起了风浪，社会发生大的变动，他的稳固就立即动摇了。他惊慌失措，以为周围的混乱就是全宇宙的混乱，他遭遇了灭顶之灾。然而事实是：他早已是一只随波漂流的破船，后来起的这一阵风不过使他暴露了自己的真相。

自立自足的人既不随波逐流，也并不避世隐居。在世俗中，按世人的观点生活是容易的。在独处中，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也不难。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就在于他生活在人群中而又能完好地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关键是在内心与时代、社会保持距离，时代是永恒历史的假面舞会，一个人如果能看穿这个世界的虚饰外表，他就能拥有世界。

与真正的伟人相处是舒畅的，他们说话坦诚，因为他们足够富有，不必佯装不知为知，不必隐瞒自己的困惑，用不着显得是与他本来面目不同的人。

个性的独立不依赖于物质条件，但物质条件有利于个性的独立。爱默生感叹说，如果他有钱，得到的主要好处是态度和交谈用不着看人脸色了，这是他非常想做但很少做到的。这也是我的体会。钱是好东西，有钱的最大好处是可以使你在钱面前获得自由，包括在一切涉及钱的事情面前，而在这个俗世间，涉及钱的事情何其多也。

青年是天生的改革者。他是地球上新到达的客人，不停地从各方得到警告，说这样那样东西都已属于某某人，而他应当离去。于是，他不得不说：“既然我出生在地球上了，那么我的那一份呢？请指出我的树林来，我可以在那里伐木；指出我的田地来，我可以在那里耕种；指出我的宅基地来，我可以在那里建造小屋。”然而，习俗阻止改革。例如婚姻，一个青年匆促之中结了婚，后来明白了生活的道理，若问他对婚姻的看法，他会回答：“如果这个问题容许争论，我有许多话好说，可是现在我有老婆孩子，一切对我来说已成定论。”又例如宗教，在一个民族的野蛮时代，形成或输入了某种宗教，国家就朝那个方向发展，谨慎的人便会说，为什么要跟命运作对呢？在这座石山中间找一个宗教时代已经凿出的壁龛，把你自己安顿下来，总比试图干一些移山之类的力所不及的荒唐而又危险的事情强。

你每天会听到各种劝世之言，人们劝你讲究实际，嘲笑真理和美。如果你说，既然大家都这样，那我也这样吧，让那些浪漫的期待等到一个更合适的时候吧，那么，在这个时候，你作为人已经死掉了，真理和美的蓓蕾又一次毁灭了，就像它们已在千千万万的人里面死掉了一样。

不，青年是天生的改革者，如果上帝已召唤你们中间任何人去探寻真理和美，你们要勇敢、坚定、忠实。在自然界，每时每刻都是新的，过去总是被吞没，只有来者才是神圣的。除了生命、变迁、奋发的精神，没有什么可靠的东西。请记住自然对我们的永恒的告诫：“世界是新的，尚未被碰过。不要相信过去。